回司宸府的路上,顧婉婉異常安靜,喧嚣的凱旋慶典仿佛隔着一個世界。
夕陽的餘晖将宮牆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拒絕了新帝安排的車辇,隻想這樣慢慢走回去,梳理心中紛亂的情緒。
西域之行所見所聞,魔氣的可怖,生命的脆弱,還有蕭宸那幾乎要将她吞噬的、帶着毀滅般決心的守護誓言
一切都化作沉重的山巒,壓在她纖細的肩膀上,讓她步履維艱。
蕭玄如同一個沉默的影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一步之遙。
他看着她纖瘦卻挺直的背影,看着她被夕陽勾勒出的、帶着迷茫與重負的輪廓,讓他的心也跟着沉沉下墜。
“玄大哥”顧婉婉沒有回頭,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飄散在傍晚微涼的風裡,
“你說我們能守住大餘嗎?”那聲音裡,充滿了對未知的憂慮和對肩上重擔的沉重感。
蕭玄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快走幾步,與她并肩而行。
昏黃的光線模糊了他面具下的神情,隻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颌線條。
他那隻握慣了刀劍的右手,此刻卻擡起了一瞬,似乎想落在她微顫的肩頭,給她一絲支撐,一點慰藉。
但最終,那隻手隻是僵硬地停在半空,又緩緩地、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側過頭,目光落在她帶着倦意的側臉上,低沉的聲音帶着磐石般的堅定,穿透暮色:“能。”
他停頓了一瞬,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加重了語氣:“一定能。”
暮色中,兩人并肩的身影被拉得更長,仿佛要融入這片承載着希望與絕望的宮牆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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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時蟬鳴盛夏,歸來梧桐染黃。霜降過後,京城的風裹着寒氣。
司宸府内,暖意融融。
顧婉婉懶洋洋地俯卧在臨窗的紫檀木軟榻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條銀狐裘的薄毯。
她手裡捧着一個碩大飽滿、白裡透粉的雪桃,正是西域新進貢的鮮果。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汁水豐盈,清甜的果香彌漫在溫暖的空氣中。陽光透過雕花窗棂,在她散落的烏發上跳躍。
“栖霞閣那幾株新桃,今年可有結果?”她含混不清地問,目光有些放空,她記得出京之時枝上已挂綠。
“小姐!”丫鬟錦書端着剔透的琉璃盤走近,盤中是幾瓣削得晶瑩剔透、碼放整齊的桃肉。
她看着自家小姐毫無形象地抱着桃子啃食,汁水沾濕了指尖,甚至有幾滴落在狐裘毯上,不由得蹙起秀眉,
“您這吃相,真真是猢狲下山了!快用這個,好歹斯文些。”說着,将那盤精緻的桃肉推到她手邊的矮幾上。
顧婉婉瞥了一眼那剔透的桃肉,又看看自己手裡啃得坑坑窪窪的桃子,非但沒接,反而故意又啃了一大口,含糊道:
“錦書,你是不知你家小姐我這小半年在邊關吃了多少苦頭!”
“風沙迷眼,幹糧硌牙,連口熱水都難求!如今陛下開恩,準我休沐半月,還不許我自在些麼?”
她眼珠一轉,熟練地搬出“訴苦”大法,試圖堵住錦書的“貴女禮儀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