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過後,沈南音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眼底的陰郁漸漸散去,隻是眉眼間始終挂着一抹淡淡的憂愁。
若非二皇子不是個明君,她是真想與之合作一番,将裴賀甯拉下水,讓他永遠無法觸及那高位。
可這無疑是與虎謀皮,但凡将軍府敢露出一點想要與二皇子結盟的意思,即便梁文帝不會反對,衆多朝臣也會吵翻天去。
且賢妃母家勢大,就算二皇子真的登上了高位,将軍府也未必會落得個善終的下場。
更何況,上一世他在裴賀甯被皇家認回之後所做的種種,簡直罄竹難書,差點就叫蠻子攻破城池,大梁百姓也差點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若不是梁文帝與她父兄力挽狂瀾,隻怕大梁早就變天了。
腦中思緒百轉千回,所有的假設與謀算頃刻間又全都被她推翻,她擡手捏了捏眉心,隻覺頭痛。
——
裴賀甯剛回院子,便察覺出了不對勁,周遭似是有人。
他勾了勾唇,佯裝不曾察覺的緩步踏進房門,不等他回過神來,一枚飛镖就出現在了指間。
須臾,飛镖上帶的紙條便在他掌心化成了灰燼,随風飄散開來。
長安街上,一抹黑影在暗夜中穿梭着,不過幾個起伏就入了皇宮。
寝殿内。
梁文帝正坐在桌前批閱奏折,宮燈搖晃一瞬,下方倏然出現一抹身影。
“皇上”在側伺候筆墨的玉公公輕聲提醒道:“您等的人來了。”
話音剛落,梁文帝捏着奏折的手微微一頓,一滴殷紅瞬間落在的奏折上。
縱使執掌江山多年,他也難掩内心激動,手中的朱筆頃刻間被他捏斷。
不等他擡頭,下方便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草民參見皇上。”
梁文帝尋聲看去,隻見少年身量修長,站如勁松,他雖微微俯身拱手,可依舊能看出其身上自帶的冷冽氣質。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那個曾經與自己共苦的婦人——蘭兒。
她明媚動人、溫婉賢淑,曾是京城世家公子争相追捧的貴女,卻因母家權勢過大,而被先皇賜給他這個将要被貶至偏遠之地的落魄皇子。
她也因此淪落為京城衆人的笑柄,可彼時的她卻不見絲毫憂傷,不吵不鬧的嫁給了自己。
與他想象中的不同,蘭兒性子溫和中帶着堅韌,做事從容不迫,大方得體。
即便面對那般艱苦的環境,蘭兒都隻是淡然一笑,不疾不徐的安排着兩人的起居,照顧着他的情緒。
他時常在想,若被貶之時沒有蘭兒相伴,他早就在那座艱苦的城池中消沉下去了,更不會有今日的他。
曾經種種恍若走馬燈一般,在腦中迅速閃過,不多時,梁文帝眸中便浮現了一絲濕意,帶着對自己發妻和嫡子的思念。
他附在桌上的大掌緊緊攥起,眼底是難以抑制的高興,若非禮法不允,他早就将人擁入懷中了。
這麼多年,他一直苦苦找尋蘭兒母子,可都無果,如今看到自己從未見過的兒子,他竟有些慌張無措,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對兒子的思念。
下一瞬,梁文帝忙站起身子,雙手用力撐在桌沿,眼底是難掩的激動,他抖動着唇想要說些什麼,可許久都不曾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