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塊從舊竈上拆下的磚,她都會檢查後,按照質地和形狀,分門别類地碼放在一旁。
而那些從窯廠帶回來的火磚,則被她像對待芯片一樣,小心地放在最順手的位置。
劉嫂子隻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沈清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她看着沈清禾将幹燥的黃泥與水混合,又從破麻袋上抽出麻繩,剪成等長的小段,均勻地混入泥漿中,反複捶打。
那動作,充滿了奇異的韻律感和力量感。
她看着沈清禾拿起一塊火磚,用鑿子“铛”的一聲,精準地敲掉一個角,讓它的角度與地面上的線條分毫不差。
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
這一天,這間小小的土坯房,成了沈清禾的個人實驗室。
她時而蹲下,時而站起,用食指的指節,下意識地推了推自己并不存在的眼鏡鼻梁,仿佛在腦中進行着高速的建模與運算。
一個造型奇特、有兩個竈口和多個可調節風門的新竈台,在她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
傍晚時分,當最後一抹餘晖消失,新竈台的主體終于完工。
它比舊竈台小巧了近三分之一,結構卻複雜得多,側面有一條蜿蜒的、被耐火土嚴密包裹的煙道,像一條蟄伏的龍。
正面則有兩個一大一小的風門,冰冷而精密,不像竈台,反倒像某種來自未來的機器。
又過了一天,竈體徹底風幹凝固。
沈清禾決定,進行第一次點火實驗。
消息不胫而走,她家門口瞬間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
所有軍嫂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态,等着看這個“文化人”搗鼓了兩天的怪物,如何點火失敗,如何滿屋冒黑煙。
李娟更是擠在最前面,臉上挂着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沈清禾對周圍的目光恍若未覺。
她平靜地走到新竈前,隻從牆角撿了幾張揉成團的廢報紙,又随手抓了一小把細柴,塞進了主燃燒室。
僅此而已。
然後,她劃着一根火柴,點燃報紙,随即——
拉開了下面的主風門。
就在那一瞬間!
“呼——!”
一聲沉悶的咆哮!
一股強勁到肉眼可見的氣流,被猛地吸入爐膛!那原本微弱的火苗,像是被瞬間澆上了汽油,轟然竄起,發出熊熊的、令人心悸的燃燒聲!
更讓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是——
如此大的火,竈口卻幾乎看不到任何濃煙冒出!
隻有一股灼熱的、幹淨到透明的氣浪,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