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安全責任人”,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真正發揮作用的地方。
“我想過。”沈清禾顯然早有準備,她拿出另一張圖紙,“我們不需要專門做一個罐子。一号維修間後面,不是有一堵廢棄的、用來擋風的磚牆嗎?”
陸承屹愣住了:“那堵牆?”
“對。”沈清禾的眼睛裡,閃爍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創造者的光芒,“我們可以利用那堵牆和旁邊的一個凹地,用磚頭和水泥,砌出一個半地下的、長方體的池子。關鍵在于内壁。”
她指着圖紙上的一個剖面圖:“砌好之後,在内壁,我們要塗上三層特殊的防水材料。第一層,瀝青,隔絕水分。第二層,是我讓你申請的硫磺,融化後與沙子混合,形成一層緻密的、耐酸堿的保護層。最關鍵的是第三層”
她看着陸承屹,緩緩地說出了一個讓他匪夷所思的東西。
“豬血。”
“什麼?!”陸承屹以為自己聽錯了。
“豬血混合生石灰,是一種中國古代就開始使用的、最傳統,也是最有效的建築防水塗料,凝固後強度和緻密性,不亞于水泥。”沈清禾平靜地解釋道,“炊事班每周都會殺豬,豬血完全可以利用起來。”
陸承屹徹底不說話了。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短短的幾個月裡,被這個女人反複地、無情地颠覆和重塑。
硫磺、瀝青、豬血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東西,在她的腦子裡,卻能組合成一個他完全無法想象的、匪夷所思的解決方案。
他沉默了許久,拿起那張圖紙,走到了劉老倔面前。
“老劉,你看一下,這個東西,以我們現有的技術和人手,能不能搞出來?”他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商量的意味。
劉老倔接過圖紙,戴上老花鏡,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又和其他幾個老師傅交頭接耳地研究了半天。
最後,他走到陸承屹面前,一拍胸脯,中氣十足地說道:“營長!這個俺們能幹!就是這個豬血塗料,俺以前在老家蓋祠堂的時候見過老師傅用過,是好東西!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這活兒,太細緻,也太埋汰!”劉老倔面露難色,“尤其是往牆上抹那玩意兒,又髒又臭,還得保證一層幹透了再抹下一層,厚薄都得一樣。我怕手底下這幫毛頭小子,幹不來這繡花的活兒。”
陸承屹皺起了眉。這确實是個問題。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沈清禾,忽然開口了。
“我來抹。”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你?”陸承屹第一個反對,“不行!你忘了我說的”
“你隻說,不準我碰機器。”沈清禾打斷了他,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你沒說,不準我碰牆。這是技術活,不是體力活。整個營區,除了我,沒人能保證塗層的均勻度和緻密性。這是在對所有人的安全負責。”
她頓了頓,看着被噎得說不出話的陸承屹。
“還是說,陸營長,你這個‘安全責任人’,連自己的‘總技術負責人’,都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