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習結束的哨聲,像一把鈍刀子,割斷了藍方指揮官緊繃到最後一秒的神經。他一把扯下頭上沉重的坦克帽,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頭發,一臉的茫然和窩火。
輸了。
輸得莫名其妙,輸得徹頭徹尾。
他的裝甲部隊是全軍區的拳頭,本是去包餃子的,結果一頭紮進了黑羊谷那鬼地方,就像一腳踩進了棉花裡,有力使不出。通訊時斷時續,指揮系統亂成一鍋粥,反倒被那支本該是甕中之鼈的三營,用一把看不見的利刃,從内部捅了個對穿,打得七零八落。
“他娘的”藍方指揮官抹了把臉上的油彩和汗水,對着身邊同樣灰頭土臉的參謀長,咬牙切齒地問,“那鬼地方,紅方的電台是請了神仙開了光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幾個小時後的演習總結會上,以一種極具沖擊力的方式,揭曉了。
會議在軍區臨時搭建的禮堂裡召開,水泥地面掃得幹幹淨淨,牆上挂着“打得赢、不變質”的巨大紅色橫幅。空氣裡混雜着濃濃的旱煙味、汗水蒸發後的鹹味,還有一股子軍用帆布特有的味道。
幾百号參加演習的幹部擠在長條闆凳上,一個個軍裝上還帶着戈壁的風沙,神情卻截然不同。藍方陣營那邊,大多垂着頭,像鬥敗的公雞;而紅方這邊,尤其是三營的幾個連排長,腰杆挺得筆直,臉上是想藏都藏不住的興奮和驕傲。
會議的主題隻有一個:黑羊谷。
司令員坐在主席台正中,臉色嚴肅,手裡捏着一支鉛筆,輕輕敲着桌面。他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藍方指揮官身上,聲音洪亮:“老趙,你先說說,為什麼一頭紮進去就找不着北了?”
藍方指揮官“騰”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報告首長!我們輕敵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通訊!我們的通訊被嚴重幹擾,指揮部下命令,我們聽不清,我們報情況,指揮部聽不見!可紅方紅方三營就像在我們腦子裡裝了竊聽器,我們每一個動作,他們都了如指掌!我懷疑我懷疑他們使用了我們所不知道的新式通訊設備!”
話音一落,全場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通訊處長張處長的身上。
張處長隻覺得那幾百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烤着他的臉,火辣辣的。他站起身,嘴唇哆嗦了一下,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彙報技術參數。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風紀扣,在全場詫異的注視下,穿過過道,徑直走到了後排陸承屹的面前。
陸承屹正襟危坐,見狀也有些意外。
“陸營長!”張處長雙腳“啪”地一聲并攏,對着陸承屹,鄭重地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全場一片嘩然,嗡嗡的議論聲四起。
“老張這是幹什麼?”
“給一個營長敬禮?”
陸承屹愣了一瞬,立刻起身,挺直腰闆,回了一個同樣标準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