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第1頁)

戈壁灘的夜風,野得像頭脫缰的牲口,胡沖亂撞。

沙粒抽打在“解放”牌卡車掉漆的鐵皮上,噼啪作響,混着遠處兵痞們敲碗的醉鬧聲,攪得人心煩意亂。

車頭前,篝火的光被徹底隔絕,隻剩下月光,将兩道對峙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

空氣,死寂如冰。

陸承屹那句“沒有我,你那把鑰匙還能開哪兒的門”,像一顆悶在水裡的炸雷,無聲,卻震得他自己五髒六腑都在翻騰。

話一出口,他就悔了。

太混賬,太流氓,像個逼人就範的山大王。他盯着沈清禾垂下的眼簾,那纖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陰影,他心裡那點靠烈酒壯起來的蠻橫,正飛速地萎縮。

完了,又搞砸了。

他把她逼得太緊。

陸承屹喉結滾動,狼狽與懊惱燒得他臉皮發燙。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伸手,想奪回那把被他拍在車頭蓋上的黃銅鑰匙。

“當我沒說。”他嗓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拿着,去哪兒都行,我”

話音未落。

他的手腕,被一隻微涼的手扣住了。

那隻手不大,甚至在輕微發顫,卻像一道精準的電流,瞬間擊中了他全身的神經。陸承屹整個人,從頭到腳,徹底僵住。

他猛地擡眼,瞳孔裡盡是難以置信。

沈清禾扣着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拾起了那把泛着冷光的鑰匙。她沒看他,指腹摩挲着鑰匙上嶄新的齒紋,像在分析一道陌生的編碼。

時間仿佛凝固了。就在陸承屹感覺自己心跳快要罷工時,她終于擡頭。那雙總像深潭般清冷的眸子,此刻,竟是一片純粹而茫然的困惑。

“鍋裡有飯,身邊有人,心裡有底。”她極輕地,逐字重複着他那句粗糙的定義,像在解碼一種全新的語言。然後,她看向他,用探讨學術問題般嚴謹而不确定的口吻,問道:“陸承屹,這就是你定義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