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第1頁)

滿屋子的哄笑聲,像是被人用一把無形的剪刀,“咔嚓”一聲,從根上剪斷了。

最先斷掉的,是離沈清禾最近的幾個年輕子弟的笑聲。他們臉上的肌肉還維持着大笑的弧度,眼神卻已經從嘲弄變成了茫然。緊接着,這股詭異的安靜開始蔓延,笑聲像是退潮一般,一個接一個地斷了氣,最後隻剩下趙衛東那格外刺耳的“哈哈”聲在空曠的客廳裡回蕩。

他自己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笑聲戛然而止,像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

“你你說什麼玩意兒?”趙衛東臉上的醉意和輕佻褪去,換上了一層被冒犯的、漲紅的血色。他瞪着沈清禾,仿佛要用眼神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沈清禾連眼皮都沒動一下,用餐巾擦拭着手指,動作條理分明,仿佛剛才那番石破天驚的話語,不過是随口評論了一下今天的菜色。

“我隻是基于觀察,進行合理的邏輯推演。”她的聲音依舊平穩,不帶情緒,“你的身體,出現了一些異常。”

“異常?你他媽跟我拽什麼詞兒呢!”趙衛東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盤碗碟都跟着一震,“你一個鄉你咒我有病?!”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要不是還顧忌着滿座長輩,恐怕已經沖了上去。

“住口!”李淑雲的臉已經氣得鐵青,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厲聲呵斥,目标卻不是挑釁的趙衛東,而是沈清禾,“沈清禾!你懂不懂規矩!在座的都是長輩,輪得到你在這裡胡說八道、妖言惑衆嗎?我們陸家的臉,今天算是被你丢盡了!”

她聲音尖利,帶着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驚慌,仿佛沈清禾不是在診斷,而是在行巫蠱之術。

陸承屹在母親開口的瞬間,已經站了起來。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穩穩地擋在了沈清禾的身前,将所有探究、譏諷、憤怒的目光盡數隔絕。

他沒有看自己的母親,一雙冷冽的眼眸如寒星般死死鎖定在趙衛東的臉上,聲音冷得能掉下冰碴:

“趙衛東,我妻子是在提醒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你再對她出言不遜,别怪我不念從小的情分。”

這話一出,趙衛東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他可以不把沈清禾放在眼裡,卻不能不忌憚陸承屹。這個男人,是真的會動手。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書房的門開了,一個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大呼小叫的,吵什麼?”

一個穿着軍便裝,身形微胖,戴着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正是趙衛東的父親,京城軍區總院的副院長,趙興國。

他顯然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一出來就看到兒子漲紅着臉,陸承屹護着媳婦,親家母李淑雲氣得發抖的場面,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爸,您來得正好!”趙衛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告狀,“您聽聽,承屹這媳婦,她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咒我得了什麼腦子裡的病!”

趙興國皺着眉,目光落在沈清禾身上,帶着一絲上位者審視的威嚴和對晚輩不懂事胡鬧的不悅。“承屹家的,年輕人開玩笑要有個度。衛東是有不對,但你這麼說,就有點過了。”

還沒等沈清禾開口,陸承屹已經沉聲将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他複述得極為冷靜客觀,沒有帶任何個人情緒,隻是單純地轉述。

“她觀察到趙衛東左手小指存在不自主的高頻顫抖,喝水時有嗆咳,眼底鞏膜有輕微黃染,結合他剛才焦躁多言的行為模式,推斷他近期可能伴有夜間盜汗和靜息心率過快。”

“所以,她建議他去醫院,重點檢查腦垂體。”

随着陸承屹的複述,趙興國臉上的表情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從最初的“荒唐”,到“疑惑”,再到“凝重”。

作為一名資深醫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看似毫不相幹的症狀,如果真的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确實指向一個非常兇險的方向。

他猛地轉過頭,不再理會任何人,大步走到兒子趙衛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