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麼後來。"敬白望向遠山,鐘聲正從寺廟方向傳來。當——餘韻悠長。
老道士總愛說半截話。冷千雪撇撇嘴,繼續侍弄菜苗。
"天真遠,山真高啊"敬白忽然喃喃,"你師姐走了三年,不知今生還能否相見。"
冷千雪手上力道一重,掐斷了半片菜葉。那隻白眼狼,也值得惦記?
"不怪她。"敬白輕撫經書,"要怪就怪她那對畜生父母"
原來師姐本是家中第三個女嬰。二姐剛出生就被溺死在尿桶裡,她幸得長姐拼死相護,七歲時又被賣去換酒錢。長姐連夜将她送到觀前,這才保住性命。
"我養她十年,出落得跟花兒似的,那對老畜生又找上門"敬白苦笑,"非要她嫁給三十多歲的瘸子,就為五兩銀子。"
冷千雪記憶裡忽然閃過幾幀畫面:觀門外喧嚷的人群,師姐含淚的背影
"那我呢?"她鬼使神差地問。
"你是忘塵抱來的。"敬白閉了閉眼。
山風掠過竹林,沙沙作響。冷千雪敏銳地捕捉到老人提及"忘塵"時,枯井般的眼裡泛起微瀾。
"您和大師"
"未出家時,我認得的是李逍遙。"敬白突然顫抖起來,指節攥得發白,"什麼忘塵都是騙人的!"
一滴淚砸在泛黃的經書上。四十年前那個藍衫少年的身影,至今仍在午夜夢回時灼痛她的心。
"我把自己弄丢了"她哽咽着,"從見他第一眼就魔怔了。牡丹花畔那抹藍,比滿園春色都耀眼"
冷千雪手足無措地看着老人崩潰。那些被歲月風幹的癡怨,此刻全化作滾燙的淚。
"為什麼?"敬白抓着心口質問虛空,"李逍遙,這麼多年過去,我竟還恨着你"
暮色漸濃時,冷千雪踏上了去寺廟的路。夜風卷着落葉撲打在她身上,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
"外面風大,進來喝杯茶吧。"禅房裡傳來蒼老的聲音。
冷千雪僵在原地——這老和尚耳朵忒靈!
"這兒除了佛像就是和尚,有什麼好偷的?"她索性推門而入。
忘塵斟茶的手穩如磐石:"坦率是好事。"
茶香氤氲中,冷千雪單刀直入:"師傅病得很重,您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