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光如水,透過老舊的木窗,在水泥地上灑下一片清冷的銀霜。
李向東坐在窗前,指間夾着一根劣質香煙。
煙頭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已經是第三根了。
煙灰缸裡,煙蒂堆成了小山。
他面前,擺着一張白紙。
紙上,是兩條泾渭分明的路。
一條,通往财富自由。
辭職。
用腦子裡那些領先這個時代二十年的信息,去南邊倒騰電子表,去鄉下收購國庫券,去京城囤積四合院。
最多三年,不,甚至隻需要一年,他就能成為這個年代人人豔羨的萬元戶。
從此,香車美女,美酒佳肴。
姐姐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他可以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愛情,而不是嫁給條件。
這是最穩妥,最安全,也最爽的一條路。
另一條路,通往一号車間。
去插手那台該死的s-800。
那台正在他腦海裡無聲尖叫的德國機床。
那是一個巨大的漩渦。
一旦跳進去,面對的将是劉金福那樣的笑面虎,是全廠工人的質疑,甚至是保衛科的鐵拳。
他一個學徒工,憑什麼?
拿什麼去跟價值幾百萬,承載着全廠希望的“功臣”對着幹?
說那玩意兒是個陷阱?
誰信?
他會被當成嫉妒廠裡發展的瘋子,或者别有用心的破壞分子。
最好的下場,是被開除。
最壞的下場,是吃牢飯。
李向東又抽了一口煙,嗆人的煙霧湧入肺裡,帶來一陣灼痛。
他拿起筆,在第一條路下面,開始演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