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說實話。
不是不信趙鐵柱,而是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解釋不清,隻會讓他擔心。
趙鐵柱把嘴裡的包子咽下去,眉頭皺了起來。
他沒懷疑李向東說謊,隻是單純地在擔心。
“你姐出事了?”
“不是,一點私事。”
趙鐵柱沉默了。
趙鐵柱看着他,這個平日裡有些沉默的兄弟,今天的眼神裡有一種他說不出的東西。
那不是焦急,而是一種沉穩的壓迫感。
他沒再多問,這個年代的人,義氣比天大。
趙鐵柱解開自己腰帶上挂着的一個小布包,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掏了半天,數出了一沓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的毛票,有一塊的,有五毛的,甚至還有一堆角票。
他把錢全都塞到李向東手裡。
“這兒有十一塊四毛,你都拿去,不夠哥再想辦法。”
李向東看着手裡這沓皺巴巴,還帶着體溫的錢,沉默了片刻。
“謝了,鐵柱哥。”
他沒有說太多矯情的話,隻是将這份情義記在了心裡。
“錢,我很快就還你。”
“嗨!說那玩意兒幹啥!快去辦事吧!王勝利那邊我幫你盯着!”
趙鐵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向東點點頭,轉身就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揣着這筆總額十五塊一毛二分錢的巨款,他沒有回家,而是徑直走向了廠門口的公交車站。
他要去市裡。
去那個魚龍混雜,卻也遍地黃金的地方。
鴿子市。
八十年代初的黑市,一個遊離于規則之外的灰色地帶。
公交車搖搖晃晃,車廂裡擠滿了人,空氣中混雜着汗味和塵土味。
李向東靠在窗邊,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從破舊的廠區,到低矮的民房,再到逐漸變得熱鬧的街道。
他的心,也跟着這車輪,滾向一個全新的戰場。
半小時後,他在市中心下了車。
沒有去供銷社,也沒有去百貨大樓,而是熟門熟路地拐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