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向東推開家門時,提着一個沉甸甸的網兜。
網兜裡,麥乳精的鐵罐和黃桃罐頭的玻璃瓶互相碰撞,叮當作響。
正在備課的李麗華聞聲回頭,整個人當場定住。
“向東,你”
她站起身,快步走過來,手指有些發顫地撫過那個紙箱,又摸了摸冰涼的罐頭瓶。
“你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李麗華的聲音裡帶着藏不住的驚慌。
這些東西加起來,少說也得幾十塊,是她快兩個月的工資了。
“掙了點。”
李向東把東西一股腦地墩在桌上,臉上是輕松的笑意。
李麗華看着弟弟那張年輕卻透着股陌生勁兒的臉,再看看桌上那些她隻在百貨大樓櫃台裡見過的東西,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沒再追問錢的來路。
她隻是忽然發覺,自己的弟弟,好像一夜之間,就長成了一個能為這個家撐起一片天的男人。
屋裡的氣氛,溫馨得恰到好處。
可這點暖意還沒焐熱,就被一道不合時宜的尖利嗓音給戳破了。
“喲,麗華在家呢?正吃飯呐?”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王媒婆那張堆滿假笑的胖臉探了進來。
李麗華的臉色瞬間垮了下去,剛湧上來的那點熱乎氣,被澆了個透心涼。
“王嬸,有事嗎?”
“嗨,瞧你這孩子說的。”
王媒婆拿起桌上的茶壺,自顧自地倒了杯水,呷了一口。
“還不是為了你的事?我這老婆子,為了你的終身大事,腿都快跑斷了。”
她放下茶杯,話鋒一轉,臉上堆出一副為難的神色。
“麗華啊,供銷社主任家那頭呢,我也把話給你帶到了。人家那邊的意思呢,也不是說對你們家有什麼意見,就是唉,你也知道,人家是幹部家庭,咱不能讓人家太吃虧不是?”
“他們說,你這個弟弟吧,在廠裡上班,可畢竟是個學徒工,一個月二十幾塊錢,以後說不定還要你這個當姐姐的接濟。這彩禮嘛你看,能不能就意思意思?”
她的話說得輕飄飄的,每一個字卻都像根針,狠狠紮在李麗華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