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車間,氣氛肅殺。
以s-800機床為圓心,無形的威壓擴散至每一個角落。
老廠長王德發背着手,身形不算高大,腰闆卻挺得筆直。他戴着一副老花鏡,鏡片後面那雙眼睛,渾濁中透着一股子能把鐵看穿的銳利。
他像一頭巡視領地的老獅子,圍着那台嶄新的s-800,一寸一寸地審視。
他的手指偶爾會拂過冰冷的金屬外殼,動作輕柔,像是撫摸情人的肌膚。
劉金福挺着肚子,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臉上的笑容熱情得快要融化。
“王廠長,您看,這台s-800,絕對是咱們廠的定海神針!有了它,别說省裡的訂單,就是部裡的軍工任務,咱們也能啃下一塊來!”
工段長王勝利則像個跟班,點頭哈腰地補充。
“是啊廠長,劉副廠長為了這台機器,跑了多少趟省裡,喝了多少酒,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王德發沒理會這兩人的吹捧。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這台機器上。
兩名德國專家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下巴微揚。他們看着這群中國人對一台在他們國家已經不算最頂尖的機器頂禮膜拜,眼神裡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慢。
在他們看來,這更像是一場原始部落迎接神器的儀式。
警戒線外,工人們伸長了脖子,敬畏地看着,小聲議論着。
這台機器,承載了太多人的希望。
李向東就在這片喧嚣的邊緣地帶。
他拿着一塊油布,正對着一台老舊的c616車床,慢悠悠地擦拭着上面的油污。
他的動作不快,甚至有些懶散。
他的頭低着,帽檐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凝聚成了一根無形的線,牢牢地拴在了王德發身上。
他在等。
等一個破綻。
王德發繞着機床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了機床的精密導軌部分。
那是整台機床的龍骨。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沒有直接觸摸,而是懸在導軌上方幾公分的位置,緩緩移動。
他在用幾十年老師傅的經驗,感受着那裡的空氣流動,感受着那近乎絕對的水平。
劉金福見狀,立刻湊上去,邀功似的說道。
“廠長,您看這導軌,德國人的工藝就是不一樣,跟鏡子似的!我問了專家,這精度,達到了μ級!”
王德發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