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将那冰冷的金屬探頭,輕輕地,貼在了s-800機床那閃爍着銀灰色光澤的外殼上。
他閉上了眼睛。
整個一号車間,落針可聞。
風扇的嗡鳴,遠處車床的運轉,甚至是人們刻意壓抑的呼吸聲,都消失了。
世界仿佛隻剩下那個閉着眼睛的少年,和那台靜默的鋼鐵巨獸。
劉金福的嘴角,已經挂上了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他與身旁的王勝利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裡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戲谑。
他們已經能預見到,這場鬧劇,将以何等可笑的方式收場。
不遠處,那兩名被請來“觀摩”的德國專家,也抱着胳膊,饒有興緻地看着這一幕。
在他們看來,這大概是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帶有東方神秘主義色彩的祈福儀式。
可笑,但有趣。
李向東對周圍的一切恍若未聞。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兩種聲音。
一種,是通過聽診器的物理放大,傳入耳中的,那極其細微的,機器内部零件的震動與摩擦聲,嗡嗡作響,混雜不清。
另一種,則是他腦海中,那台s-800更加清晰,更加具象的“抱怨”。
“疼這裡有東西在磨我”
“不對不是這個節奏我的心跳亂了”
兩種聲音,在這一刻,如同兩條不同來源的溪流,奇迹般地彙聚在了一起,相互印證,相互校準。
腦海中的抱怨,為他指明了大概的方向。
而耳朵裡真實的物理震動,則讓他能像最精準的雷達一樣,将那個“病竈”的位置,一寸寸地鎖定。
這,才是他敢于站在這裡的,真正底牌。
這不僅僅是金手指,這更是他僞裝成“天才”的最完美掩護!
他開始緩緩移動。
聽診器冰冷的金屬探頭,在s-800銀灰色的外殼上,發出輕微的,幾乎不可聞的“沙沙”聲。
他的動作很慢,每移動一寸,都會停頓幾秒,側耳傾聽。
那副嚴謹到近乎苛刻的模樣,讓一些原本準備好了要繼續嘲笑的工人,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僵住了。
他們看不懂。
但他們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似乎并不是在裝模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