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沓紙。
普普通通的一沓紙。
就這麼被李向東拿在手裡,在全場數百道目光的聚焦下,顯得那樣的突兀,那樣的不合時宜。
墨水驗傷的巨大沖擊還未平息。
這更加離奇的舉動,讓車間裡那剛剛凝固的空氣,又增添了幾分詭異的粘稠。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沓紙,他們的認知,在今天,被這個十八歲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按在地上,反複摩擦。
王勝利那張胖臉上的肌肉抽搐着,他想找回場子,想重新奪回輿論的高地。
他張了張嘴,擠出一個幹巴巴的,自以為很幽默的笑容。
“怎麼着?”
“神醫号完脈,現在要改當判官了?”
“這是要給咱們這台德國寶貝,寫一張大字報,讓它當衆認罪伏法嗎?”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車間裡回蕩,卻沒能激起半點漣漪。
沒有人笑。
甚至沒有人看他。
所有人的視線,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屑,牢牢地鎖在李向東,和他手裡的那沓紙上。
尴尬。
死一般的尴尬。
王勝利的笑,僵在了臉上。
李向東連眼角的餘光都懶得分給他。
他徑直轉身,面向臉色鐵青的老廠長王德發,和那位同樣滿臉驚疑的德國專家克勞斯。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王廠長,克勞斯先生。”
“導軌的劃傷,齒輪箱的異響,都隻是表象。”
“我懷疑,這台機床最根本的問題,在于主軸基座與機身的裝配,存在着肉眼無法分辨的安裝傾斜。”
他伸出手指,在空氣中比劃了一個極其微小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