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車間,像一個被抽幹了空氣的鐵皮罐頭。
沉重的鐵門從外面死死鎖住,隻留下一扇高窗,投下手臂粗細的一道慘白光柱,将空氣中浮動的無數塵埃照得纖毫畢現。
數百名工人被分割成一個個小團體,或蹲或站,散落在車間各處。
沒有人說話。
那種死寂,比任何喧嘩都更讓人心頭發冷。
之前還交頭接耳的人們,此刻都低着頭,刻意回避着彼此的視線,仿佛身邊最熟悉的工友,随時可能變成擇人而噬的惡鬼。
車間中央,那台被開膛破肚的s-800像一頭死去的巨獸,靜靜地躺在那裡。
一張臨時征用來的八仙桌旁,幾個牛皮紙證物袋被随意地堆放着。
一名身材精幹的年輕保衛幹事,抱着手臂,像一尊門神,面無表情地守在桌邊。
李向東就坐在這名幹事不遠處的一張小馬紮上。
他的視線,越過那名幹事緊繃的肩頭,死死地鎖定着其中一個證物袋。
那個袋子裡,裝着孫建軍的私人物品。
裝着那支英雄牌鋼筆。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向東能感覺到自己心髒的跳動,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有力。
他很清楚,調查陷入僵局,對真正的内鬼來說,就是最好的機會。
拖得越久,串供、銷毀證據、找替死鬼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不能等。
李向東站起身,朝着那名保衛幹事走去。
“同志,我想去一下廁所。”
他的聲音不大,在這片死寂中卻格外清晰。
那名年輕幹事聞聲,身體動都沒動,隻是眼皮擡了一下,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冰冷口吻回道。
“不行。”
“科長有令,封鎖期間,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動。”
“有任何生理需求,必須先向我報備,由我請示科長,得到批準後,再由兩名保衛人員陪同前往。”
一套流程下來,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