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懸空的暗銀色羽翼,仿佛一個黑洞,将十七号車間所有的光,連同聲音,一并吞了進去。
死寂。
是被神迹扼住了咽喉的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角落裡,響起一聲被死死壓在喉嚨裡的,抽泣。
一個最年輕的鉗工,用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件完美的造物,肩膀劇烈地抽動,卻不敢哭出聲,生怕一丁點的響動,都會驚擾這神聖的造物。
這聲抽泣,是引信。
轟!
繃到極限的情緒,徹底垮了。
沒有歡呼。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工程師,背靠着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把臉深深埋進粗糙的掌心,滾燙的東西從指縫裡湧出來,怎麼也止不住。
蘇晴的身體隻是晃了一下,就被身邊的人扶住。
她這才發覺自己腿軟得站不住,隻能靠着同事,看着那件藝術品,又哭又笑。
錢解放摘下臉上的高倍放大鏡,他低頭,看着自己那雙微微發抖的手。
手上,布滿了被銅線劃開的細密血口。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比哭還難看。
成了。
用這雙凡人的手,把神話,從天上拽了下來。
黎明時分的狂熱,迅速凝固成了鋼鐵。
整個基地,變成了一台擰緊了所有發條的戰争機器。
十七号車間,燈火不熄。
另外六片“死神之翼”,在不眠不休的趕工中,被一片接一片地,從那台轟鳴的設備中“請”了出來。
當七片葉片最終合攏,組成一個完整螺旋槳的時候,整個車間的空氣,都被那股詭異又和諧的沉默氣場,壓得近乎凝固。
船塢。
巨大的龍門吊,将這顆足以颠覆一個時代的“心髒”,緩緩吊起。
陽光照在它身上,那些流淌的暗影,讓它像一頭來自深淵,收斂了所有爪牙的活物。
它被穩穩地,安放在“龍吟”号的艇尾。
那一刻。
靜卧在船塢裡的“龍吟”号,整個都變了。
它不再是困在淺灘的巨獸。
它是一柄已經出鞘,鋒芒盡斂,隻待飲血的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