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車間内,空氣被過濾得沒有一絲雜質,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那台從荷蘭進口的光刻機,像一尊沉默的、價值連城的鋼鐵神祇,靜靜地矗立在中央。
它的身軀上,凝結着整個國家在高精尖領域所有的希望與絕望。
此刻,這尊神祇的周圍,泾渭分明地站着兩撥人。
一邊,是高華和他帶領的十幾名核心專家。他們穿着白色的無塵服,雙臂抱在胸前,像一群即将審判異端的法官,眼神裡混雜着最後一絲看好戲的荒謬。
另一邊,是李向東。
陳岩和蘇晴站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像兩尊沉默的護法。
李向東緩步走向那台冰冷的機器。
他沒有走向控制台,也沒有要求調閱任何數據。
他在光刻機前站定,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了一個半舊的帆布工具包。
“嘩啦。”
一套工具被攤開在鋪好的無塵布上。
沒有激光準直儀,沒有原子探針,沒有電子顯微鏡。
隻有一套看起來像是從五金店裡買來的,手柄處還帶着些許油漬的扭力扳手。
還有一瓶貼着手寫标簽的,全新的潤滑油。
看到這套工具的瞬間,專家團隊那邊,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極低的嗤笑聲。
那聲音在空曠安靜的車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瘋了。
這個姓李的,還有批準他進來的高總工,都瘋了。
用這種東西去碰價值幾千萬美金的國之重器?
這不是在治病。
這是在亵渎。
李向東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他甚至連無塵手套都沒換,隻是彎下腰,用食指指尖,在那瓶全新的潤滑油裡,輕輕沾了一下。
然後,拇指與食指的指肚,就那麼當着所有人的面,輕輕撚了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