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1頁)

“哎喲!我說你這死老頭子!”李鐵匠領着婆娘和三個子侄回到小院,王嬸臉上的笑容消失。

她一把拽住丈夫粗壯的胳膊,不由分說就把他往裡屋拖:“杵這兒幹啥?竈王爺都得嫌你擋道!”

堂屋門被她“砰”的一聲用力關上,揚起幾縷浮塵,也隔絕了門外愕然,探頭探腦的子侄們。

——王善、王良,還有小侄女王豔。

門内,王嬸立刻開了腔,聲音壓低了,但那股子恨鐵不成鋼的勁兒卻像爐膛裡鼓足了風。

“你、你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俺使眼色給猴兒看。活該你一輩子在鐵匠鋪子裡捶鐵!”

李根生被這連珠炮似的話問懵了,搓着手上的老繭,茫然地擡起頭:“咋咋了婆子?”

“咋了?你還有臉問?”王嬸炸毛了。

她踮起腳,手指頭幾乎戳到李根生的鼻尖,“猛哥兒留咱們吃飯,多好的機會。啊?天賜良機!多少人巴巴地想往他跟前湊都沒門路。

你們爺仨倒好,盡說些‘鞑子可恨’、‘收獲不錯’的片兒湯話。怎麼?嘴巴被鐵水焊死了?就不能在猛哥兒面前,提提咱家倆娃的本事?”

她氣得胸口起伏,唾沫星子都差點噴出來。

李根生這才明白過來,臉上擠出那标志性的苦笑,帶着幾分無奈和憨厚:“你這婆子咱們是做客的,我這讓我如何說得出口嘛?”

“怎麼就不能說了?”

王嬸的調門陡地拔高:“你張不開這張老嘴,難道指望小善、小良兩個棒槌自己湊上去。

跟将軍說‘我能行’、‘我本事大’?那不成賣大力丸的了?”她狠狠剜了丈夫一眼,語速飛快。

“你就坐在對面,給王善、王良說幾句實打實的好話:‘猛哥兒,我家小善九歲就能摔倒黃牛犢子,那股子猛勁兒,可少見!’

‘小良十二歲就能舉起老碾場那幾百斤的石碾子,根基紮實着哩!’這些響當當的本事,你半個字都不提?你是要捂馊了,帶到土裡去?”

她叉着腰,身子前傾,那雙常年操勞、略顯粗糙的手用力拍着膝蓋:“你得讓猛哥兒看重他們。

得留下有本事的好印象,這次軍功提拔多少人盯着?錯過了這次露臉的機會,以後升官發财的門檻兒有多高,你能拿鐵錘敲平喽?啊?”

李根生像是被爐火烤得難受,嘴唇蠕動着,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咕哝”聲,想反駁,奈何詞庫貧瘠得像幹涸的水窪。

他憋得額頭都沁了汗,最終隻變成一聲沉重的歎息,沉默地垂下頭,任由婆娘逞口舌之利。

他嘴笨,根本就說不過,幾十年了,面對這張利嘴,永遠是那個笨口拙舌、被“錘打”的鐵砧。

王嬸瞧着丈夫這副悶葫蘆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但話題一轉,又扯出了新主意:

“你呀,光知道打鐵,連人情世故都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