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兒,今天爹娘提起你了,他們很想你,為什麼你總是不去見見爹娘?是恨哥哥嗎?”
“流兒,我找到我們以前藏起來的彈珠了”
“流兒,哥哥對不起你,但是去看看爹娘吧,他們已經快病危了!”
墨非沉默地聽着,貪婪地吸收着每一分執念。這是他維持形态的食糧。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扭曲的“共生”——川依靠幻影填補遺憾,墨非依靠川的執念維系存在。
但墨非的能力,其本質是一種溫柔的“剝離”。
每一次回應願望,每一次滿足執念,都在無形中削弱願望者與現實的“聯系”。那些未能完成的遺憾,本是紮在現實中的錨,當遺憾被虛假地填平,錨便松動了。
起初是細微的變化。鄰居看到川對着空氣說話,隻是搖頭歎息這孩子瘋了。朋友約他,他總是推脫,說要陪“弟弟”。他不再需要為現實中的弟弟做任何事,所有的情感傾注都給了那個幻影。
漸漸地,變化加劇。父母看他眼神充滿擔憂卻漸趨陌生,仿佛家裡真的還有自己死去的小兒子。朋友不再聯系他。他走在街上,熟人似乎越來越難注意到他。
七年後的某個夏至,川在幻境中與“弟弟”并肩坐着,看着夕陽。
“哥哥,”幻影中的“弟弟”忽然說,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真實,“謝謝你一直陪着我。”
川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圓滿,仿佛此生最大的遺憾終于被彌補。他流下幸福的淚水。
就在這一刻,墨非感知到川與這個世界最後的、最深的聯系——那份對弟弟的執念——徹底完成了。它不再是錨定他的東西。
幻影中的“弟弟”開始變得透明,對着川露出一個無比真實卻逐漸消散的微笑。
“再見,哥哥。”
現實中的川猛地驚醒。他發現世界徹底變了。
父母看到他,眼神如同看一個陌生的闖入者。他開口喊“爹、娘”,聲音卻無法傳入他們耳中。他伸手想拉住母親的手臂,卻被母親一巴掌拍開。
“誰家小孩,怎麼亂認人呢!”
他成了現實的“幽靈”。他的存在被從所有人的記憶和認知中抹除了。他與這個世界所有的“瓜葛”,都随着執念的“完成”而徹底斷裂。
而墨非,鬥篷内側一道新的、冰冷的“淚痕”悄然浮現。他汲取了這份徹底完成的、再無牽挂的執念所轉化的巨大能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他披着的影子空殼變得更加凝實。
飽餐之後,墨非的力量增長了。他鬥篷下擺的“溯回絲”如同活物般蠕動、延伸,開始自發地搜尋、感應周遭生靈内心深處未了的執念與遺憾。
于是,他自封為“織夢者”。他開始遊走于人類城池,尋找那些心懷強烈遺憾、與某人某事羁絆極深的存在。他靠近他們,回應他們最深切的渴望,讓他們與最想見的人“重逢”,讓他們未竟的願望在幻境中“完成”。
當願望被“完成”,聯系便開始松動、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