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空氣中暈開一片片模糊的光暈。平台的藤蔓在夜色中無聲蠕動,投下更深的陰影。
在這片光影交織的迷宮深處,一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變化并非始于驚雷,而是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緩慢、無聲,卻不容拒絕地暈染開來。
墨非來了。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靜靜地站着,如同一道更深的影子融入萬象城的夜色。無數纖細到幾乎不存在的“溯回絲”,從他漆黑如永夜的鬥篷下擺流淌而出。
它們沿着城市看不見的脈絡蔓延——地下管道的冷凝水汽、電纜中奔流的微弱電流、深夜無人收聽的廣播電波、甚至是一縷穿過窗縫的夜風…都成了這些無形絲線的載體。
它們不捕捉肉體,隻輕輕纏繞上那些心懷未了執念、深藏遺憾的靈魂。
于是,一場無聲的蠱惑,開始了。
城西,一間安靜的老年公寓。
獨居的老伯在午後的搖椅上打盹。陽光透過紗簾,在他身上投下溫暖的光斑。他恍惚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桂花頭油香氣。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去世多年的老伴就坐在旁邊的小凳上,戴着那副老花鏡,正就着光縫補他一件舊襯衫的扣子。
針腳還是那麼細密勻稱。她擡起頭,對他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像盛開的菊花。“睡醒啦?茶在桌上,還溫着。”她的聲音清晰得仿佛從未被歲月隔開。
老伯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隻是眼眶迅速紅了。他伸出手,顫抖着想去碰碰她,指尖卻隻觸到一片溫暖的陽光。
醒來後,他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坐了整整一個下午。桌上的茶早已涼透。之後幾天,鄰居們發現他更沉默了,常常一個人對着窗外微笑,眼神溫柔又悲傷。
一棟寫字樓的格子間,深夜。
穿着職業裝的女孩趴在堆滿文件的桌上,疲憊幾乎将她淹沒。電腦屏幕的光映着她蒼白的臉。
她迷迷糊糊閉上眼,再“睜開”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燈火輝煌的行業峰會講台上。台下座無虛席,那些平日需要仰望的業界大佬正專注地聽着她的演講,眼中滿是贊許。
她流暢地回答着提問,自信從容,光芒四射。手機鬧鐘尖銳地響起,将她拽回現實。冰冷的屏幕光刺得眼睛生疼。
她深吸一口氣,莫名感到一陣短暫的亢奮,仿佛夢裡的餘晖還照在身上。她高效地處理完了積壓的報告。但當主管将一份更棘手的工作扔到她桌上時,那種虛幻的信心瞬間消散。
她盯着文件,眼神再次變得茫然,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夢裡的舞台太亮,襯得現實格間愈發灰暗。
擁擠的地鐵車廂。
男孩戴着耳機,試圖隔絕周圍的嘈雜。車窗玻璃映出他疲憊的臉和周圍擁擠的人影。
忽然,他在晃動的倒影裡,看到暗戀許久的同事女孩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微微側頭對他笑着,嘴唇開合,仿佛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