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界之大,居于一方天地,見識到的不過是世面的某一面。知曉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知曉世道艱難之處,懂得敬畏人和物;知曉衆生不同,事物皆有陰陽兩面。向上看的世面是世面,向下看的世面也是世面。”
宋令儀道:“淮州偏僻不能與京都相比,所以妹妹覺得我吃不起精美點心,不夠有見識。”
被少女當衆戳穿小心思,那貴女臉色一變,撇過臉去。
“可我不這麼覺得。”
“我生于淮州,知道戰争的殘酷,見過許多兒郎穿甲離家,到頭來隻剩一方衣冠冢,你輕飄飄一句‘連年戰亂’,背後是十萬将士的血,是數萬百姓的流離失所,亦是太子殿下在丹陽郡艱苦奮戰的三年。”
滿座沉默。
短短一番話,不僅反駁了那名貴女暗諷她沒見識的話,還咬文嚼字,把話題扯到太子頭上,這下輪到那名貴女慌神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隻是”那貴女臉色發白,說話也磕磕巴巴,目光頻頻投向長陽公主,深怕惹長陽公主不滿。
對座的裴菱擡頭看向宋令儀,眼神略顯愕然。入席這麼久,她還是頭一次把目光放到對方身上。
陸妤唇瓣微張,愣愣看着自家表姐,好半晌,才道:“表姐,你說的話好有深度啊。”
宋令儀偏頭,沖她挑了下眉。
“你隻是什麼?”霍文萱冷冷剜了她一眼,“知道說錯了話,還不趕緊把嘴閉上。”
那名貴女滿臉惶恐,低下頭去。
殊不知四方閣内的話,都落到了幾名路過的世族公子耳朵裡。
“這是哪家的姑娘,口齒這般伶俐?”
“淮州來的,應該是國公府的表姑娘吧。”
“噢~鑒之兄上回不是赴宴了麼,對這位表姑娘可有印象?”
幾名世族公子把目光齊刷刷聚向裴昭。
而當事人好似根本沒聽到他們說的話,眼皮微垂,沉浸在自個兒的思緒裡。
少頃,才道:“非禮勿聽,太子殿下應該快到了,走吧。”
那幾名世族公子聞言,沒再廢話,繞過四方閣繼續往前走。
…
裴家是書香門第,女眷席面,不是一味品嘗漿酪糕點,還得吟詩作畫,比拼才藝。
京都官宦都會請夫子入府教習,這群貴女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展露才華的機會。
婢女們端着筆墨紙硯魚貫而入,分别放在每一位貴女面前,這次是以夏景為題作畫。
宋令儀握着狼毫,環顧四周的貴女都已斟酌落筆,特别是對面的裴菱,才畫了一半,就能讓兩旁的人頻頻稱贊。
低頭看了眼面前的空白紙張,宋令儀心虛不已。
裴菱和裴昭是兄妹,兄長才名遠播,作為妹妹肯定也不遑多讓。她一個工科女,對吟詩作畫可謂是一竅不通,再待下去,豈不成了衆人嘲諷的對象。
“哎喲~”宋令儀忽然捂住肚子小聲叽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