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氏神色黯了下,細棉帕子在手裡來回擺弄。
“無論是何理由,打架本就不可取。身為國公府的姑娘,行事怎能如此粗魯,幸好沒有傳出去,否則旁人還不知如何笑話咱家。”
“是那幾個姑娘尋釁在先,有國公給她撐腰,這件事糊弄兩下也就過去了。你今日之舉,肯定會讓令儀心裡有疙瘩。”裴廷猷皺着眉頭。
襄氏面無表情,連手裡的帕子都快擰成麻花了也不自知。
“幸好有太子殿下出面,沒讓這件事鬧大,不然那幾個姑娘将來還不消停。”
“你說說你,平日挺大方寬和的,怎麼今日就逮着令儀計較,說的話也忒難聽。她與阿菱不同,怎能拿教訓阿菱那套教訓她”
裴廷猷喋喋不休,言辭間盡是對她的責怪,絲毫沒有察覺坐在盆架前的襄氏,臉色越來越難看。
啪——
襄氏将細棉帕子摔進水盆裡,回頭盯着裴廷猷,燭火明滅躍動在她的眼睛裡,蘊着若有似無的怒意。
“我可着實好奇,都是女兒家,阿菱與令儀有何不同,為何夫君處處維護令儀?”
一連甩出兩個問題,裴廷猷這才察覺襄氏的情緒波動,立馬緩和語氣:“她是二郎的未婚妻,大嫂也挺滿意令儀,我這不是怕令儀還未入門,便與我們心生芥蒂嘛。”
“就因為她是二郎未過門的媳婦,我看不是吧。”襄氏眼含嘲諷,“難道不是因為她是陸燕娴的女兒!”
一句話戳破隔在夫妻之間的最後一層窗戶紙,裴廷猷臉色一片冰冷。
深夜,庭院裡燭火幽微。
裴菱屏退仆婦,打算與父母談談陸潛放走花旦的事,剛走到門外,便聽見主屋内爆發了争吵。
“夫君說我斤斤計較,不夠善解人意,還怕這門親事最後成不了,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以為我不知道麼?!”
襄氏終于忍無可忍,用盡全力大吼,徹底撕碎這數十載人淡如菊,心素如簡的面具。
裴廷猷愣愣看着她,對眼前歇斯底裡,不顧體面的夫人,感到十分陌生。
半晌,冷哼道:“那你說說,我在想什麼?”
“你在意的是令儀嗎,你是在意她死去的娘!”襄氏心裡膈應極了,多年的心結,在這一刻不吐不快。
“你讓二郎娶她回來,究竟是想成全他們,還是想滿足你那點龌龊心思你自個兒心知肚明!”
‘啪’的一聲。
裴廷猷大手一揮,将一隻茶盞砸在地上,指着襄氏,冷聲喝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暖黃燭火映在襄氏面龐,一臉厭倦:“嫁進裴府這麼多年,我在主母這個位置上處處謹小慎微,深怕做錯半點,讓你心生不滿,可你呢?滿心都是陸燕娴!”
“外人誇你潔身自好,與我舉案齊眉,伉俪情深,這麼多年膝下隻有一個女兒都不曾納妾,可你扪心自問一個月有幾回與我同房!”
“這些年,我将阿菱教得知書達理,可宋令儀除了那張臉,可有半點陸燕娴的才情?!阿菱哪裡比不過她,非要說比不過,那就是阿菱不是陸燕娴肚子裡出來的!”
裴廷猷震怒,重重的在軟榻案幾上一拍:“我看你是失心瘋了!”
“瘋?”
襄氏猝然站起身來,無聲的連連冷笑,眼裡蓄着清淚:“我早該瘋了!”
“我自問成親十六載,不曾有對不起裴家之處,可你呢?心裡想着陸燕娴,處處維護宋令儀,可有把我和阿菱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