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蕭瑟。
裴府堂廳内茶香清幽,除卻上香祈福的關氏,以及回汝陽省親的裴老太太,圍坐桌邊的裴家人個個正襟危坐,難掩沉重。
待李尚書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出,最先沒忍住的是襄氏,紅着眼睛說:“宥之才調去岐州半年便出了事,其中若無人使詐,我是半點都不信!”
素日溫柔恬靜的裴菱都揪緊了帕子,淚眼盈眶地看着對座異常沉默的二哥哥,喉頭一陣發哽。
“大伯母日日擔憂大哥哥,現在都還在長生觀裡祈福,這該如何交代啊”兩行清淚順着尾音落下。
坐在首位的裴廷猷臉色蒼白,渾濁雙眸含着淚,聲音也顫抖着:“請問李大人,宥之的屍首何時抵京?”
“走陸路,大概還有兩日。”
李尚書神色凝重,将太子殿下給裴恕加官的旨意也一并告知:“文書很快就會下發,太子殿下對裴督郵的死,也很惋惜,今日收到消息,還發了一場大怒。”
裴家人俱是沉默不言。
誰都看得出裴恕的死有蹊跷,如果真的惋惜,就該直接派兵去岐州。但悲痛歸悲痛,這些話他們不會挂在嘴邊。
待送走李尚書,裴廷猷将裴昭單獨叫進了書房,一方面是安慰,一方面是想跟他商量如何把消息告知關氏。
“這件事瞞不了阿母太久。”裴昭情緒還算平靜,但那雙黑眸裡布滿紅血絲,泛着些許绯紅,“待阿母回府,我會親自與她說的。”
話雖這麼說,這段時間阿母有多擔憂兄長安危,他都看在眼裡,如實告知,阿母隻怕會痛斷心腸。可若不據實相告,待屍首回京,對阿母的打擊更大。
裴廷猷老淚縱橫,捶胸歎道:“宥之自幼聰慧,心思透徹,我一直以他為傲,可他在朝為官時,實在太過剛正,不懂轉圜,也不會藏拙。岐州勢力複雜,他身為督郵,位輕權重,隻要行事稍有不慎,便會得罪人”
說到後來,裴廷猷已是哽咽難言。
兩個孩子都是他看着長大的,他太清楚裴恕離世,會對裴昭産生多大的影響。特别是裴恕死因太過離奇,他怕裴昭之後會想不開
書房倏然沉寂。
裴昭凝視着二叔父悲恸到搖搖欲墜的模樣,整個人好似遊離在現實之外,良久,那晦暗不定的目光緩緩挪向窗外。
望着暗淡的天色,一陣冰涼的荒謬感在心頭蔓延。
兄長離京好似還是昨日的事情,轉瞬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阿母日日夜夜為兄長祈禱,終究還是沒能等到兄長回京團聚。
…
臨近傍晚。
晉國公府得知裴恕離世的消息後,亦是悲痛難忍。
老太太食不下咽,獨自在祠堂裡待了很久,宋令儀怕老太太身體扛不住,晚些時候送了參雞湯去,撒着嬌哄着老太太喝了半盅。
老太太坐在梨花木圈椅上,撫了撫匐在膝頭的外孫女的鬓發,緩緩道:“令儀,裴家兄弟感情深厚,宥之離世,鑒之心情定然低落,你明日代外祖母去裴府探望探望吧。”
宋令儀輕聲應下。她還未見過裴家大哥,隻聽說是在外地做官。伯母去長生殿就是為裴家大哥祈福,這下白發人送黑發人,不知該有多難過。
“還有一事。”老太太歎聲道,“依大淵習俗,鑒之需要服喪一年,你們的婚期得推遲了。”
大淵的服喪制度不似前朝苛刻。前朝要服喪三年,服喪期間還得辭官,大淵規定隻父母兄弟離世,需守孝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