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低眼,他看見了上頭露出來的一個字。
樹。
歪歪斜斜的筆畫,很是生澀僵硬,但寫得很用力,墨都透了紙背。
他有些疑惑地伸手将它撫開。
歪歪扭扭的字迹順着紙張的褶皺蜿蜒,一排又一排地顯露出來,初看不知是什麼,再一細讀——
竟然是一整篇的《樹論》。
謄抄的人顯然隻會依葫蘆畫瓢,很多字都寫錯了筆畫,這裡一個墨團那裡一個叉,筆尖也控得不好,字迹糊了一大半。
他怔愣,又撿了兩個紙團起來。
一模一樣的内容,變化的隻是墨團的和錯筆的位置。
再打開廢紙筐裡的,亦然。
張知序捏着一堆紙在桌前站了一會兒,突然就想起了那日的摘星樓。
“大人寫的《樹論》小女拜讀了十遍也不止。”
這聲音落下去,露台四周突然安靜得針落可聞。
眼神微動,他低頭數了數手裡皺巴巴的紙。
“七、八、九”指節按在最後一張上,張知序側眸,很輕易地就看見了桌上鋪開的第十張。
第十遍的謄抄有了很大的進步,筆畫對了,墨團也幾乎沒有,筆迹雖然不算好看,但兩百餘字,都整整齊齊地列在上頭,雄赳赳,氣昂昂,像極了将軍麾下的兵。
将軍不識字,不能知文心。
但别人能讀十遍,她就能笨拙地抄十遍,懂不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他的欣賞從不比别人少。
——誰說不在意,這不是一個字都沒聽落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