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走了,江素棠的心裡空落落的。她害怕,害怕說給她開介紹信是騙她的,害怕周勇有去無回。她命苦,從小到大都命苦,她真的可以那麼幸運去給首長當保姆嗎?
馄饨的香味飄滿病房,江素棠已經很餓了,依然舍不得吃一口,她想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給兩個娃,這是一個母親的心。
兩個娃好像知道媽媽在想什麼,他們拍拍自己的小肚皮,示意媽媽自己已經吃飽了。
小兒子端起馄饨,小女兒用小手握着筷子,賣力地夾起馄饨喂媽媽。
兩個娃太懂事了,江素棠的眼淚往下掉,掉進馄饨湯裡,她趕緊用手背擦了眼淚,抱着兩個孩子說:“麥穗、花朵,媽一定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兩個娃生在地裡,江素棠給他們起名字,哥哥叫麥穗,妹妹叫花朵。這是江素棠能想到的最好聽的名字了,同時也代表着春天的希望。她是泡在苦水裡的女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兩個孩子重複自己的命運。
江素棠發誓,就算自己吃再多的苦,為了兩個娃,她也要堅持下去。
馄饨是白面的皮,純肉的餡,江素棠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以前她吃的都是玉米面和野菜根,哪怕偶爾有一斤半斤的細糧,也是先給公公婆婆和丈夫吃。他們說女人命賤,吃不得好東西。
這一碗馄饨,江素棠不知吃了多久,她細嚼慢咽,生怕糟蹋了糧食。馄饨吃完,又把湯喝光了,胃被填滿了,身體也暖和了起來。
護士拿來吊瓶,要給江素棠打點滴。江素棠說,這要花錢吧?我身體都好了,不用了。
護士說,你擔心這個幹啥?周連長給你交過醫藥費了。再說了,你身體還沒恢複呢,不打吊瓶怎麼行?
江素棠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又有點怕了,怕首長嫌她身體不好,當不了保姆。
護士把吊瓶吊到挂鈎上,又笑着對江素棠:“你這倆娃長得真漂亮,你也長得漂亮,像貼畫裡的大明星。”
“啥是明星?”江素棠問。
“明星你都不知道呀,行吧,藥給你打上了,等時間差不多了,你就讓娃去護士站找我,我給你拔針。”護士說。
然後又笑着對兩個孩子說:“寶寶,你們要幫媽媽看着,等到瓶子裡的水沒了,就去找阿姨,知不知道?”
兩個寶寶乖巧地點頭。
吊瓶打空了,兩個孩子屁颠屁颠地跑到護士站,他們記得那個阿姨的模樣,雖然他們不會說話,但可以把阿姨拉過來。
護士見兩個孩子不說話,以為他們害羞。于是逗他們:“你們想幹什麼要跟阿姨說,不然阿姨也不知道你們要幹什麼?”
兩個孩子指着自己的嘴巴,小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護士立刻明白了,“是阿姨不對,阿姨不知道”
年輕的護士再也笑不出來了,心想她真該死啊。她早該看出這兩個孩子是啞巴的。
那女人才二十三歲,身體各項指标都非常差,想來是受了不少苦。兩個孩子又是啞巴這也太苦了吧,不知道她之前受了多少苦。
護士幫江素棠拔了針,又叮囑道:“休息吧,今天我值班,有事叫我。”
兩個娃躺在江素棠身邊睡着了,江素棠不敢睡。她怕周勇回來看到她睡覺,以為她是懶女人,就不帶她去當保姆了。
就這樣熬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周勇才回來。
“妹子,介紹信開好了。領導定了,你每個月工資二十八塊錢,包吃包住,月休息兩天,你看行不?”
江素棠感激地點頭:“行,太感謝你了,軍大哥。”
“妹子,你可别叫我軍大哥了。”周勇笑道:“我姓周,是個連長,你叫我周連長或者周大哥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