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局,既要穩住袁崇煥,又要查出真憑實據;既不能讓朝中清流翻臉,又不能讓建奴看出朝廷裂縫。
他沉默許久,忽地開口:“王承恩。”
王承恩聞聲入殿,輕聲:“奴才在。”
朱由檢不看他,仍盯着案前地圖,道:“你可願走一趟山海關?”
王承恩一愣。多年來,他始終是朱由檢最信任的太監,守内廷,理奏章,從未出使邊地。
“陛下,奴才願往。”
“不是賞,也不是巡,”朱由檢這次看着他,眼神如炬:“是監。”
王承恩低頭,心中已明:這不是普通差事,這是一把刀,一把藏在錦衣裡的刀。
朱由檢緩緩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卷黃绫:“這是犒軍诏書,名為犒賞山海八營,表朕恩澤。你帶着它,親赴山海關,以天使之名,巡營、查倉、核兵,借犒賞之由,看他袁崇煥如何安排。”
“密令另附在黃绫之内,封蠟不破,不得啟封。若情況緊急,可即刻啟封,按朕旨意行事。”
王承恩接過,默然下跪:“奴才明白。”
朱由檢盯着他,一字一頓:“你是我眼,是我心,是我在遼東的手。你不隻是監袁,更是監國,若袁崇煥真有異心,你要先穩他、緩他、哄他,不能讓他起疑。等錦衣衛、東廠三路密查同步完成,再由你啟封,聯合皮島、甯遠、錦州三地兵力,一舉擒之!”
說到這,他微頓片刻,忽又歎息:“我并不願殺袁崇煥。他未必真有篡意,或許隻是怕死。但這江山社稷,不容朕一絲僥幸。”
王承恩叩首:“奴才記下了。若有不忠之迹,奴才定不辱命。”
朱由檢點頭:“你走水路北岸,繞避登州三港,三日内務必抵關。”
說完,又從袖中取出一物,遞給王承恩。竟是一支明黃色小玉笏,上刻監軍禦使四字,為特授之令,可調山海軍、查倉庫、訊軍将,位比節度。
“此笏一出,袁崇煥不能拒你。”
王承恩雙手接過,眼神罕見凝重。這一程,怕是比伺候皇帝還要步步驚心。
犒軍之名,密行之實,王承恩啟程東行。
三日後,山海關外春雪初融,東風微寒。
袁崇煥正在都督府後堂批閱軍械轉運文書,忽聽門外快步而至,一名親衛急聲通報:“大帥!京師來人,陛下遣司禮監王承恩,赍诏犒軍!”
袁崇煥手中筆一頓,眉心微皺。
“王承恩?那是陛下最親近的内侍怎會親來?”
他臉色不動,起身整衣,帶諸将迎至關門。果不其然,王承恩身披朱衣,騎白馬、持節笏,後随十餘名錦衣衛與内監,風塵仆仆,緩緩入關。
袁崇煥微笑迎上,抱拳作禮:“末将袁崇煥,拜見天使。”
王承恩下馬,笑而還禮:“聖上記挂邊防,特遣奴才慰勞将士。袁大帥守關有功,天顔甚慰。”
話雖溫和,語中卻已暗藏一分欽差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