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開始在溝壑間彌漫,萬仞山外,屍骸層層堆疊,鮮血浸透枯草。
蒙古軍中,既有猝不及防被明軍長刀劈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的士兵,也有慌亂中奔逃、卻被明軍箭矢穿透後背的潰兵。
可當幸存的蒙古兵從最初的潰敗中反應過來,草原人骨子裡的悍勇瞬間被絕境點燃。他們扔掉斷裂的兵器,有的撿起同伴遺落的彎刀,有的甚至攥着帶血的石塊,嘶吼着結成散亂卻兇狠的陣型,如困獸般朝着明軍陣線瘋狂反撲。刀鋒劈砍甲胄的脆響中,數十名明軍士兵來不及調整姿态,便被沖來的蒙古兵砍倒,鮮血濺在霧色裡,暈開一片片暗紅。
“殺!”
蒙古主将也是一聲暴喝,手中彎刀如銀蛇狂舞,将數名明軍士兵的脖頸劃開一道大口。接連砍倒數人之後,鮮血流淌在刀背上,順着刀刃滴落塵土。
明軍陣中,安慶侯仇成目光一凜,槍尖帶着破風的銳響,迎了上去。
另一邊,邱福、張玉等人早已紅了眼眶。連日被圍的憋屈、弟兄們戰死的悲憤,此刻全化作戾氣。兩人一左一右,如猛虎下山般撕開蒙古兵的反撲陣型,逼得潰兵連連後退,腳下不時被同伴的屍體絆倒。
此時,負責正面布防的燕山衛士兵與倒馬關守兵,已趁着蒙古軍全力反撲的間隙,在千戶孟善的指揮下重新收攏陣型。盾牌手們将鐵盾緊緊相連,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擋住蒙古兵劈來的彎刀與射來的箭矢;後排的長槍兵則将長槍從盾縫中挺出,槍尖斜指地面,随着的号令,一步步向前推進。
盾牆碾壓過屍骸,長槍不斷刺入潰兵的胸膛,将蒙古兵逼向萬仞山北側的懸崖,徹底把殘敵困在這片收割生命的戰場。
“跟着本将沖出去!往懸崖東側的山道走!”阿古拉畢竟是久經沙場的悍将,眼看陣型被壓縮,立即識破明軍合圍意圖,揮刀砍開仇成的長槍,朝着身邊幾名百戶嘶吼。他知道懸崖東側有一條狹窄山道,若能沖過去,或許還能保住部分兵力。
“擋住他們!絕不能放一個蒙古兵下山!”仇成長槍拄地穩住身形,高聲傳令。
孟善也立即調遣倒馬關守兵,繞到懸崖東側封堵山道,兩人一前一後,指揮着明軍将士繼續合攏包圍圈。鐵盾相撞的悶響、長槍入肉的噗嗤聲、蒙古兵的哀嚎與明軍的呐喊交織在一起,在晨霧彌漫的萬仞山間回蕩,一場全殲殘敵的終局之戰,正愈演愈烈。
另一邊,豔陽高照,暮秋的萬仞山南側,西風卷着枯草掠過青石山道,鄭國公府奴軍正沿着山道有序南下撤退。
他們此次南下本有明确任務,将張玉父子帶回太子府,但若遭遇頑強抵抗或局勢不利,便就地将其擊殺。
隻是撤軍之舉實屬無奈,昨夜北邊突然傳來密集的厮殺聲,經驗老到的奴軍将士一聽便知,這是燕王的援軍已至,正和北元厮殺。他們很清楚,此次任務已經失敗,若此刻不撤,等援軍抵達正面相遇,不僅任務難以完成,而且屆時局面隻會更被動。
但即使是撤退,奴軍依舊保持着嚴整的行軍陣形絲毫不亂陣腳,探馬更是每隔三裡便快馬回報一次前方動向,從偵察到行軍的每一步都做得滴水不漏,半點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