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源深吸一口氣,将那依舊在流淌着天籁之音的八音盒輕輕放在桌上,再次問道:“你再與我仔細說說,那蘇媚商行拿出的‘瓊華釀’,究竟有何神效?”
林巧巧見父親神情嚴肅,也收起了玩鬧的心思,将自己在第一樓品酒會上的所見所聞,以及蘇媚所說的那些關于瓊華釀能強身健體,甚至延年益壽的傳聞,一五一十地詳細說了一遍。
最後,她又補充道:“還有那個叫楚天的年輕人,女兒自報家門後,他竟也無半分谄媚之色,神情淡然得很,與女兒見過的那些公子哥,完全不一樣。”
書房内,徹底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隻有那八音盒的樂聲,依舊在清脆地回響。
林正源背着手,在書房中緩緩踱步,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一個鄉野村夫,絕無可能有此等神乎其技的工匠技藝。
一個偏僻山村,也絕無可能釀造出引得全城權貴瘋狂的瓊華釀。
還有女兒口中那個叫楚天的年輕人,面對郡守之女,竟能做到不卑不亢,這份淡然的心性,這份氣度,豈是池中之物?
林正源的手指,開始在寬大的袖袍下,無意識地一記一記,輕輕敲擊着。
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時,下意識的習慣。
這個叫楚天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是隐居于此的高人,還是某個大家族秘密培養的子弟?他擁有如此驚世駭俗的物産和技藝,其背後,又隐藏着何等目的?
林正源的眼中,第一次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生出了一股濃厚到極緻的興趣。
但更多的,是一種浸淫官場數十年,早已深入骨髓的審慎。
“爹!您在想什麼呢?”林巧巧見父親半天不說話,隻是眼神變幻莫測,不由得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林正源回過神來,眼中的厲色瞬間隐去,又恢複了那副威嚴而慈愛的模樣。
他看着女兒那張寫滿好奇的小臉,心中忽然有了決斷。
林巧巧見父親終于回神,小臉一揚,帶着幾分驕傲和宣布的口吻說道:“爹,我跟葉姐姐她們都說好了,過段時間,我還要去杏花村玩!您不許攔着我!”
她本以為父親又會像往常一樣,找些理由推脫,或者要她注意分寸。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林正源隻是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然後轉過身,走回書案後,重新拿起了那份關于郡内匪患的卷宗,語氣平淡地開口。
“嗯。”
隻有一個字。
沒有反對,沒有告誡,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
林巧巧愣住了,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這是同意了?這麼輕易就同意了?
她看着父親重新埋首于公文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一如既往,卻似乎又多了些什麼她看不懂的東西。
不過,想不通就不想了。
林巧巧的心情瞬間雀躍起來,她得意地沖着父親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然後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一蹦一跳地跑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