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牍之上,奏章堆積如山,新入主東宮,各方勢力需得平衡,政務繁雜遠超他的預期。
他試圖凝神處理,指尖朱筆卻久久未能落下。
腦海中反複交錯着沈芊雪尖利的斥罵與北地風雪中那雙沉靜溫和的眼眸。
不過半個時辰,書房外便傳來内侍小心翼翼的通傳:“太子殿下,沈二小姐……您快些去瞧瞧吧。”
蕭景煜眉心驟然鎖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湧上。他放下筆,深吸一口氣,才起身走向前殿。
甫一踏入殿門,眼前的景象便讓他腳步一滞。
數十名宮人戰戰兢兢地跪了一地,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瓷片和扯斷的珠寶首飾,沈芊雪背對着他,仍在厲聲斥責:“……一群沒眼力的廢物!拿這些次等貨色來糊弄本宮?知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與本宮的大婚!若是出了一絲差錯,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
尖利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宇中回蕩,刺得人耳膜生疼。
“夠了!”蕭景煜沉聲喝道,聲音裡帶着疲憊與不耐。
殿内霎時一靜。跪地的宮人将身子伏得更低。
沈芊雪聞聲轉過身,臉上怒容未消,見到是他,倒是止住了罵聲,隻是嘴角依舊委屈地向下撇着,一副餘怒未平的模樣。
蕭景煜揮揮手,甚至懶得多問一句:“将這裡收拾幹淨,都退下。”
宮人們如蒙大赦,慌忙起身,手腳麻利地清理滿地狼藉,迅速退了出去,不敢多停留一刻。
待殿内隻剩他二人,沈芊雪立刻走上前,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語氣嬌嗔,卻依舊帶着抱怨:“景煜哥哥,你瞧瞧他們!分明是看輕我,拿這些不上台面的東西來敷衍!你我大婚是何等大事,他們竟如此怠慢,豈不是根本沒将你我放在眼裡?”
蕭景煜隻覺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那股熟悉的滞悶感再次攥緊了他的心髒。
他抽出手臂,聲音透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疏離:“左右不過是些器物小事,何須動如此大的肝火。你若沒有合心意的,便去孤的私庫裡挑選,看上什麼直接取用便是。”
他頓了頓,看着沈芊雪依舊不滿的神情,語氣加重了幾分:“孤剛入主東宮,政務千頭萬緒,日後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必再來煩擾孤。”
沈芊雪沒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先是一愣,随即眼圈迅速泛紅:“景煜哥哥,你兇我?我不過是想要我們的婚禮盡善盡美,這難道也有錯嗎?你是不是……是不是厭煩我了?”
若是往日,見她這般模樣,蕭景煜早已開始軟語安慰。
可此刻,看着她蓄滿淚水的眼睛,他心底竟生不出一絲憐惜,反而湧起一股更深沉的疲憊。
他勉強壓下情緒,敷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莫要多想。孤隻是累了,你且先回府吧,大婚事宜,自有内廷司操辦,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徑直回了書房,留下沈芊雪一人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決絕的背影。
沈芊雪何時受過這等冷遇?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瞬間淹沒了她。她賭氣之下,當日便收拾東西回了丞相府,等着蕭景煜如往常一般前來哄她道歉。
然而,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東宮那邊竟毫無動靜,甚至連一句問候都未曾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