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送入布置一新的婚殿,周遭喧嚣漸遠,她才允許自己稍稍放松下來,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
新房内紅燭高燒,布置得喜慶而溫暖,甚至刻意融入了一些熟悉的元素,譬如窗棂上貼着的雙喜剪紙,風格竟與家鄉無異。
沈清梧端坐于床沿,心跳在寂靜中逐漸變得清晰。
盡管早已下定決心在此安度餘生,可對于即将要與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結成夫妻,共度餘生,她仍不可避免地感到緊張與不安。他
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是否如外界傳聞那般冷酷暴戾?
方才典禮上,隔着重重的冕旒,她隻隐約看到一個高大挺拔、氣場迫人的輪廓。
殿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沉穩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停在她面前。一股淡淡的、帶着冷冽松香的氣息籠罩下來,與她熟悉的宮廷熏香截然不同。
她的紅蓋頭被一柄玉如意輕輕挑起。
視線驟然開朗,燭光映入眼簾。沈清梧下意識地擡起眼眸,對上了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北臨世子元徹。
他并未穿着白日那身繁複隆重的冕服,隻着一身暗紅色的常服,唇線緊抿,下颌線條透着一股冷硬的威嚴。
他看着她,目光沉靜。
合卺酒被端上。兩人沉默地飲下。
沈清梧垂着眼,心跳如擂鼓,等待着或許即将發生的一切。
然而,元徹卻将酒杯放回托盤,聲音低沉平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一路勞頓,今日典禮繁瑣,想必你也累了。早些歇息。”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微微繃緊的肩線,補充道:“不必緊張。在你自願之前,我不會碰你。”
沈清梧猛地擡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燭光下,他冷硬的輪廓似乎柔和了些許。沈清梧怔怔地望着他的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掠過心頭。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們……是否曾經見過?”
元徹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波動,但他并未直接回答:“或許吧。世間相似之人衆多。休息吧。”
說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轉身離開了新房。
沈清梧獨自坐在滿室喜慶的紅色中,聽着他遠去的腳步聲,心中充滿了巨大的錯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她擡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心口,那裡,冰封的某個角落,似乎因這陌生夫君出乎意料的舉動,而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