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過亭柱，攜着宴會廳的音樂，還有喬安琪尋來的聲音：“方煜，你在這裡嗎？”
程方煜深吸一口氣，将耳釘攥在掌心，自嘲地笑了笑，這肯定是她想引起他注意的花招！
他轉身往回走，掌心的珍珠硌得指腹發疼，風裡卻好像還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喬安琪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焦急，如細針輕紮程方煜，他回頭見她立在月光與廊燈交界處，裙擺被夜風揚起，滿臉關切：“慈善晚會要開始了。”
她走近時，程方煜下意識攥緊右手，喬安琪在一步外停下，未察覺異常。
“走吧。”
他率先邁步，腳步沉了些，喬安琪跟在身側，餘光總瞟着他緊握的手，唇瓣抿得更緊。
宴會廳内舞池已撤，暗紅絲絨拍賣台立着聚光燈，首件民國工筆花鳥圖被照得纖毫畢現。
賓客持号牌滿是期待，程老太太坐主桌正中，見程方煜回來未擡眼，隻對管家颔首示意開始。
喬安琪識趣坐進程方煜身側，那原是盛妍的座位，椅背上還搭着她淺灰羊絨披肩，邊角繡着銀線薔薇。
她指尖在裙擺下蜷了蜷，低聲道：“奶奶好像還在生氣。”
程方煜未應，視線總飄向門口，拍賣師的介紹、賓客競價聲都像隔了層棉花。
喬安琪正說拍賣款捐醫療事業，盛妍已從側門進來，禮服沾着草屑，帶着夜露涼意，頭發松挽，耳垂空着缺枚珍珠耳釘，正低頭用紙巾擦禮服污漬。
程方煜心跳漏拍，攥緊号牌，盛妍視線在喬安琪親昵側對他的姿态上停半秒，眉尖微蹙又瞬松，轉身走向角落靠窗空位，拉椅坐下，點了杯溫水，安靜轉着水杯看拍賣台，側臉滿是平靜疏離。
程方煜心頭發堵，而奶奶竟未發火。
“方煜？你看什麼呢？”
喬安琪聲音緊繃，順着他目光看見了角落的盛妍。
“沒什麼。”
盡管程方煜含糊了過去，喬安琪清晰地感知到，自盛妍進門，程方煜的視線便膠着在她身上，直到盛妍落座才收回，那眼底的恍惚，根本藏不住。
她心裡“咯噔”一聲，警鈴瞬間拉響。
此時拍賣台已呈上暗湧的終局
拍賣台上的競價聲像潮水般起起落落，翡翠手镯最終以兩百八十萬的價格成交。
落槌瞬間，喬安琪适時露出驚喜又羞澀的模樣，輕輕靠向程方煜：“方煜，謝謝你。這镯子的水頭，倒讓我想起古籍裡記載，清代禦醫曾用類似成色的翡翠碾粉入藥。”
程方煜“嗯”了一聲，目光卻又不受控制飄向角落，盛妍面前的溫水已喝了大半，她正低頭翻着什麼，指尖在頁邊輕摩挲，側臉在燈光下透着專注，仿佛周遭喧嚣都與她無關。
他心裡因喬安琪感謝升起的微瀾，瞬間被莫名煩躁覆蓋：她竟一點都不在意！方才他為這镯子擲下兩百萬，她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倒不如此刻手裡那本不知名的冊子讓她上心。
喬安琪将他的失神盡收眼底，端起茶杯抿了口，狀似無意道：“盛妍姐倒沉得住氣，方才這镯子競價時，她全程沒看一眼。也是，比起翡翠，怕是有更要緊的人或事讓她挂心吧？比如她那位研究中醫古籍的師兄，聽說最近在攻關基因雜症，正缺珍稀醫案參考呢。”
這話像根細針，輕輕刺進程方煜心裡，六年前盛妍從未碰過醫學，三年前突然轉去研究現代醫學，想來是為了那個師兄？他眉頭幾不可察蹙起，煩躁裡又添了絲說不清的悶火。
下一件拍品登場，拍賣師的聲音陡然鄭重：“接下來是民國著名女醫沈若渝的《臨床醫案手劄》，收錄七十餘例疑難雜症診療記錄，含二十三處未公開驗方修正，為沈先生晚年心血之作，對現代醫學辨證研究極具價值！起拍價二十萬，每次加價不低于兩萬。”
侍者托着鋪絲絨的托盤繞場，泛黃宣紙上“沈若渝”三字小楷筆力清勁，當托盤經過角落時，盛妍的手指猛地頓住，眼簾倏然擡起，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鎖在手劄上，眼底閃過明顯的震顫。
這手劄裡記載的三例基因雜症，正是她眼下課題的核心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