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福在樓上打了好幾個電話，下樓就看見；兩個小豆丁站在百貨大樓門口，手拉着手嘴裡叨叨咕咕老半天。
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人小鬼大的小家夥。”
他紅光滿面地走出來，手裡捏着一張蓋了紅戳的紙，顯然事情已經辦成了七八分。
“糖糖、小澤，跟趙叔叔去趟工商局，接你爸爸回家。”
他的聲音洪亮，帶着一種辦成了大事的暢快。
蘇糖眼睛瞬間亮了，像兩顆黑葡萄浸在了蜜水裡。
她飛快地放下捂着顧澤耳朵的手，想去拉趙經理的衣角，又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顧澤。
顧澤已經恢複了那種慣常的、近乎透明的沉默，隻是微微垂着眼睑，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緒。
他默默地點了下頭。
蘇糖這才放心，小手一把抓住趙經理伸過來的大手，小短腿邁得飛快：“接爸爸回家喽。”
工商局裡，氣氛壓抑。
蘇國強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短短幾天像是老了十歲，佝偻着背坐在冰冷的木條凳上。
當看到趙德福領着兩個孩子進來，尤其是看到活蹦亂跳的蘇糖和安然無恙的顧澤時，他渾濁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老蘇，沒事了，手續都辦妥了。”
趙德福中氣十足，把那張蓋了紅戳的接收證明拍在負責此事的副隊長桌上。
“林秀芬同志的手藝，已經被我們國營百貨大樓正式聘請為特約設計師兼高級技術顧問，簽了正規供貨合同。”
“以後她的繡品，由我們百貨大樓獨家收購、銷售，這是接收證明！屬于正規渠道、為國家創收的靈活就業行為。”
趙德福的話擲地有聲，把靈活就業、為國家創收幾個字咬得極重。
“至于之前的誤會，純屬溝通不暢。罰款的事，我已經跟你們局長通過電話了，一筆勾銷。老蘇同志可以回家了。”
副隊長看着那張蓋着百貨大樓鮮紅公章的接收證明，又看看趙德福不容置疑的臉色，心裡門清這是踢到鐵闆了，而且對方還占着理。
他臉上擠出一點尴尬的笑容：
“是是是，趙經理親自來作保，肯定沒問題。蘇國強同志，誤會，都是誤會，你可以走了。”
蘇國強被這巨大的轉折砸得暈頭轉向，直到走出那扇冰冷的鐵門，被外面帶着涼意的風一吹，才猛地回神。
他一把抱起沖過來的蘇糖，緊緊摟在懷裡，粗糙的大手撫摸着女兒柔軟的頭發，喉嚨哽咽：“糖糖，我的糖糖。”
“爸爸回家，媽媽等爸爸呢。”
蘇糖用小臉蹭着爸爸紮人的胡子茬，聲音軟糯。
蘇國強用力點頭，抱着女兒，另一隻手下意識想去牽顧澤。
顧澤卻微微側身避開了，沉默地跟在旁邊，像一道無聲的影子。
回家的路上，蘇國強腳步輕快了不少，但眉宇間依舊籠罩着一層驅不散的愁雲。
蘇國強抱着蘇糖，帶着顧澤剛走到自家院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蘇建軍焦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