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的軍旅生活,早已将他身上的驕矜之氣磨得一幹二淨。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手上布滿了老繭和傷口,眼神卻比在京城時更加沉靜和銳利。
“謝謝兄弟,歇會兒,喝口水吧。”一個同樣滿身塵土的士兵,将自己的水囊遞了過來。他是上次被謝清珵從北狄人的彎刀下救回來的同袍之一。
“多謝。”謝清珵接過水囊,仰頭灌了一口。冰冷的井水順着喉嚨流下,帶走了些許燥熱。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國公府世子,在這裡,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戍卒,一個戴罪立功的犯人。
起初,所有人都排擠他,看不起他這個從京城來的“貴人”。直到那次遭遇戰,他用一把樸刀,幹淨利落地解決了三名北狄騎兵,才讓這些人對他刮目相看。
他在這裡,學會了忍耐,學會了觀察,也學會了如何活下去。
夜裡,他躺在冰冷堅硬的大通鋪上,聽着周圍震天的鼾聲,卻毫無睡意。
他想起京城,想起一夜之間分崩離析的國公府,想起父親蒼老的面容和母親絕望的哭喊。
最後,他的腦海中,定格在了那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臉上。
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那個在他面前總是安靜溫順,端莊得體的女人,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内,變成了另外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夜巡的軍官,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的鋪位前,借着巡視的動作,将一封信塞進了他的被子裡。
“一個自稱是你京城故人托我轉交的。”那軍官壓低聲音,丢下這句話,便匆匆離去。
謝清珵的心猛地一跳。
他不動聲色地将信捏在手裡,等到周圍徹底安靜下來,才借着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展開了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信中,那個所謂的“故人”,用一種極其惋惜和同情的口吻,向他描述了書錦藝在京城的“風光”。說她如何用國公府的财産去資助攝政王,如何在宮宴上與蕭辭眉來眼去,如何在太子倒台後,立刻就與謝家劃清界限。
字裡行間,都在暗示書錦藝是一個水性楊花,忘恩負義的女人。
如果隻是這些,謝清珵或許隻會感到憤怒和羞辱。但信的最後一段話,卻讓他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