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産養殖哪是把魚養活那麼簡單?
光妨害這一項,就藏着不少門道。
他随手撿起一條鑽進石縫的泥鳅,想起往後養魚要面對的麻煩:“天敵就不少,水鳥天天在水面盤旋,一不留神就叼走小魚;岸邊的黃鼠狼、野貓也盯着魚塘,夜裡專偷靠近岸邊的魚;水裡還有水蛇、老鼈,尤其水蛇,能鑽進魚群裡吞魚苗,防都不好防。”
除了天敵,更麻煩的是競争者和寄生者。
蘇長河皺着眉盤算:“河裡的麥穗魚、鳑鲏魚得清理幹淨,這些魚看着小,卻搶食厲害,魚苗的飼料全被它們搶着吃,長得慢不說,還容易傳播病菌;還有錨頭鳋、魚虱,這些寄生蟲會叮在魚身上吸血,魚被叮了就會發炎、掉鱗,嚴重的還會病死,要是沒及時發現,整塘魚都可能遭殃。”
也難怪這年代沒多少人願意搞養殖,太辛苦了!
白天要巡塘、喂料、測水質,晚上還得守着防天敵,遇到下雨天,還得擔心魚塘漫水、魚跑掉,比捕魚累多了,投入大、風險也大,誰願意冒這險?
蘇長河拎起桶,看着裡面的漁獲:“現在的魚長得全看“天意”,沒有後世的生物基因技術,沒有二倍體、三倍體的改良品種,魚長得慢,個頭也不大,一條草魚得養一年多才能長到三斤重,想提高産量,隻能靠更精細的管理。”
他把地籠和攔網收好,拎着裝滿黃鳝、泥鳅、河蝦的桶往家走,特意繞路去了村東頭那片窪地。
借着月光蹲在坡上看,窪地地勢平坦,中間低、四周高,不用擔心下雨積水漫溢;旁邊那條山泉水渠正好能引活水進來,水質清冽,沒什麼污染,完全符合水産養殖的條件,越看心裡越有底。
可高興沒一會兒,他就想起這年代土地的麻煩。
現在土地都歸集體所有,村民隻有使用權,而且管理混亂得很。
村裡一直默認“誰先開發就歸誰”,你沒賺錢的時候,沒人在意這塊破窪地,更沒人來找你麻煩;可一旦你把魚塘搞起來,魚賣了錢,眼紅的人就該冒出來了。
蘇長河眉頭皺緊,前世的記憶突然冒出來:以前鄰村來了外地的承包商,辛辛苦苦挖塘、放魚苗,養了一兩年剛見效益,結果村委會聯合幾個地痞流氓,随便找了個“占用集體資源不繳管理費”的理由,就把魚塘給吞了,最後賣魚的錢全算成“集體收入”,承包商一分錢沒拿到,還倒貼了魚苗錢,欲哭無淚。
這年代就是這樣,沒明确的規矩,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隻要有人眼紅,總能找出理由來找你茬。
今天說你占的地是“村集體預留地”,明天說你引的水“影響村民灌溉”,真鬧起來,沒人會幫一個“外鄉人”。哪怕是本村人,沒靠山也不行。
要找個靠山,要麼跟村委會合作搞集體經濟,把魚塘算成“村集體項目”,自己出技術、出人力,村裡出地,賺了錢按比例分成;要麼找村裡說話有分量的老人牽頭,讓老人幫着鎮住那些想找茬的人。
要是跟村委會合作,好處很明顯。
有“集體”的名頭在,就算有人眼紅,也不敢随便找事,畢竟動魚塘就是動“集體利益”,村委會得先站出來護着;而且還能借村裡的名義申請點集體資源,比如找村民幫忙挖塘,能省不少力。
唯一的壞處就是得跟村委會分利潤,但比起“魚塘被吞、血本無歸”,這點損失根本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