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忙不疊地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明白,明白!小艾,我以後一定注意,一定按規矩辦事!”
鐘小艾看着他保證的樣子,心裡的火氣稍稍消了一些,但那份沉重的憂慮卻絲毫未減。她知道,丈夫能力是有的,但有時就是太過銳利,太過倚仗背景,缺乏在複雜局勢中審時度勢的圓融和謹慎。爺爺的離世,抽掉了這個家最大的支柱,也徹底改變了他們的處境。
客廳裡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侯亮平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鐘小艾因餘怒未消而略顯急促的呼吸。侯亮平捂着臉,火辣辣的痛感遠不及内心被徹底剖析後的驚悸與冰涼。他低着頭,不敢再看妻子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此刻盛滿失望與後怕的眼睛。
鐘小艾沒有再說話,隻是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裡有憤怒,有責備,有無奈,更有一絲深深的疲憊。她轉過身,不再理會沙發上失魂落魄的丈夫,步履略顯沉重地走向客廳外的陽台。
初夏的夜風帶着一絲微涼,吹拂着她額前的發絲,卻吹不散心頭的陰霾。她靠在冰冷的欄杆上,望着遠處京城的璀璨燈火,那一片繁華景象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暗流與博弈。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翻湧的情緒平複下來,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号碼——她的父親,鐘正國。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那邊傳來父親沉穩而略帶疲憊的聲音:“小艾,這麼晚了,有事?”
聽到父親的聲音,鐘小艾的鼻子又是一酸,但她強行忍住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将晚上侯亮平回家後訴說的情況,以及她剛才那番激烈的反應,簡明扼要地告訴了父親。她沒有過多渲染侯亮平的委屈,而是重點強調了他行為的魯莽和不合規,以及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和惡劣影響。
“爸,我知道亮平這次做得太出格,太不懂事。他現在也知道後怕了。”鐘小艾的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和懇求,“我就是想問問您,我們我們需不需要主動做點什麼?比如,您要不要給發改委那邊的領導,打個電話,表達一下歉意?畢竟亮平是打着辦案的旗号,但終究是壞了規矩,掃了發改委的面子。我擔心”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清楚。她擔心這件事如果不妥善處理,會成為一個話柄,在關鍵時刻被對手利用,對如今處境微妙的鐘家造成更深的傷害。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鐘正國沒有立刻發作,甚至沒有立刻說話。鐘小艾隻能聽到父親那邊傳來一聲極輕、極沉,仿佛承載了千鈞重量的歎息。
這聲歎息,比任何斥責都讓鐘小艾感到心酸和壓抑。她知道,父親肩上的壓力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