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暗堡最深處的通道漫長而寂靜,隻有兩人清晰的腳步聲在冰冷的金屬廊壁間回蕩。
高廉與王玄一前一後走着,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高廉是刻意保持着沉默。
他心中雖已激動澎湃如海,但越是接近關鍵時刻,他越是強迫自己冷靜。
他不想因為任何不必要的言語打擾到王玄,生怕一絲一毫的幹擾都會影響接下來的治療。
他将所有翻騰的情緒死死壓在心底,隻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和略顯急促的呼吸,洩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靜。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前方的道路上,仿佛那是一條通往救贖的聖途。
王玄的沉默則簡單得多。
他與高廉本就素昧平生,此次前來純粹是為了兌現對二壯的承諾。
他本性就不是善于交際、主動攀談之人,與人相處時,若是對方挑起話題,他或許會簡潔回應,但若要他主動尋找話題寒暄,那實在是強他所難。
這條向下的通道仿佛沒有盡頭,經過數道需要特定權限和生物識别才能開啟的厚重閘門。
空氣中的消毒水氣味越來越濃,溫度也恒定在一個略低的、适宜設備運行的範圍内。
最終,他們停在了一扇與其他門扉截然不同的、泛着柔和白色微光的合金大門前。
高廉上前,進行了最後一次,也是最嚴格的一次身份驗證——密碼、指紋、虹膜、聲紋,甚至還有一道微弱的精神波動掃描。
确認無誤後,大門悄無聲息地向兩側滑開,露出了門後的景象。
這是一間極其潔淨、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房間。
四周牆壁是柔和的乳白色,散發着均勻的光線,房間内擺放着各種精密的監控儀器,屏幕上跳動着複雜的生命體征數據。
而在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透明維生容器。
高廉的腳步在踏入房間的瞬間變得有些沉重。
他一步步走向那個容器,目光穿透那層特制的玻璃罩,落在裡面那個靜靜躺卧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面容依稀能看出與高廉有幾分相似,但此刻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眼緊閉,如同沉睡。
然而,視線向下移,便是令人心碎的場景——她的雙臂自肘部以下完全缺失,下半身更是齊腰而斷。
殘存的身軀被巧妙地連接在各種維持生命體征的管線與傳感器上,浸泡在營養液中。
她就像一件被殘酷損毀後,又被小心翼翼拼接、維持着最基本生命迹象的藝術品。
高廉的呼吸驟然停滞,眼眶瞬間紅了。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按在冰冷的玻璃罩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仿佛能透過這層阻隔,觸摸到女兒那殘缺的身體,感受到她這些年來所承受的無邊痛苦與孤寂。
這位在異人界叱咤風雲的大區負責人,此刻隻是一個心痛如絞的父親。
王玄的目光也落在了二壯身上,他的眼神平靜無波,沒有憐憫,也沒有驚訝,更像是一位工匠在審視需要修複的物品。
他觀察了片刻,轉向高廉,語氣平淡地開口,打破了房間内凝重的寂靜:
“高家主,需要打開容器。我的治療,需直接接觸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