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開着一條縫。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走廊裡沒有開燈。宋安璃就那麼站在門外的陰影裡,一動不動。客廳裡父女倆的對話,一個字不落地,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原來是這樣。
世界轟然倒塌,又在死寂中重組。所有過去無法理解的偏袒,所有莫名其妙的縱容,在這一刻,都有了最荒唐也最合理的解釋。
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宋安璃的身體繃得筆直,幾乎是出于本能,她猛地回身,一把扣住了對方的手腕。黑暗中,她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是周時淮。
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着夜裡的涼氣。
宋安璃幾乎沒有思考,另一隻手立刻豎起食指,用力抵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禁聲。
她的手很涼,抓着他的力道卻很大,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膚裡。
周時淮沒有動,隻是任由她抓着,順着她的示意,将注意力投向樓下客廳。
宋振國安撫宋安琪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傳來,夾雜着宋安琪壓抑不住的哭泣。
宋安璃一言不發,拉着他,悄無聲息地退回樓梯的陰影深處,然後轉身,快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房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宋安璃松開他的手,脫力般地靠在門闆上,剛才強撐着的那股勁瞬間散了。她沒有哭,也沒有任何崩潰的迹象,隻是臉白得厲害,人安靜地站在那裡,腦子裡亂成一鍋沸水。
周時淮就站在幾步開外,沒有開口問,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過了很久,宋安璃才動了一下。她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滑下去,讓她翻騰的思緒稍稍平複。
“我要做個親子鑒定。”她轉過身,看着周時淮,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此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她需要證據,一個闆上釘釘的,不容置喙的證據。
“我要宋振國和宋安琪的頭發。”宋安璃的思路無比清晰,“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幫我。”
這不是請求,是陳述。
“好。”周時淮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她蒼白的臉,“你還好嗎?”
“我沒事。”宋安璃搖了搖頭,那動作與其說是在回答,不如說是在甩掉腦子裡那些翻湧的情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分析。
“如果她是親生的,那她的媽媽是誰?”她問他,也像在問自己,“我媽媽去世之前,還是之後?宋振國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不奇怪。但能讓他把孩子帶回家,養這麼多年,甚至不惜欺騙所有人”
她停住了。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名字,又被她一一否決。
這件事,找不到頭緒。
晚上,宋振國洗完澡,穿着睡袍從浴室出來,一開門就看見宋安璃站在他房間門口。
“這麼晚了,有事?”他擦着頭發,随口問。
宋安璃沒有回答,隻是看着他。就那麼直直地看着,不帶任何情緒,也看不出任何意圖,那探究的視線讓他沒來由地一陣心虛和煩躁。
“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宋振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