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魚貫而入,沉默而高效地為她除去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樣的囚衣。
當冰涼的清水擦拭過她身上的傷痕時,華玉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一切,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一尊沒有知覺的玉像。
她正在剝離。
将那個對燕城癡心一片、對父皇尚存孺慕之情的華玉安,連同這身污穢的囚衣,一同剝離幹淨。
從今往後,她隻是她自己。
一個隻為複仇而活的孤魂。
“玉安公主,請。”
張姑姑親自捧過那件用金線繡着團龍暗紋的朱紅朝服,為她穿上。
衣料是上好的雲錦,層層疊疊,華美而沉重,壓在她的肩上,像一副精緻的枷鎖。
玉帶束腰,環佩叮當。
宮女們為她梳理着那頭略顯枯黃的長發,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華玉安看着銅鏡中那個漸漸變得陌生的自己。
面色依舊蒼白,唇上毫無血色,但那身華貴的朝服,卻硬生生為她添上了幾分迫人的威儀。那雙幽深的眼眸,在朱紅的映襯下,愈發顯得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鏡中的人,美得清冷,也美得充滿了戾氣。
“請公主擡首。”
張姑姑的聲音将她的思緒拉回。
她擡起眼,隻見張姑姑手中捧着一支钗。
那是一支通體由赤金打造的鳳凰展翅钗,鳳口銜着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東珠,珠光溫潤,華貴非凡。
此等規制的鳳钗,即便是最受寵的公主,也隻在冊封大典時才有資格佩戴。
而現在,它卻要被插在一個即将遠嫁和親的公主發髻之上。
這究竟是補償,是安撫,還是捧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