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曾盛滿星辰與愛意的眼眸,此刻隻餘下一片死寂,平靜地注視着殿門口那個面如死灰的男人。
燕城渾身劇烈一顫,如遭雷殛。
悔恨與恐懼如兩條毒蛇,瘋狂地啃噬着他的五髒六腑。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像是被灌滿了滾燙的鐵水,發不出任何聲音。
道歉?他有什麼資格道歉?
他犯下的罪,樁樁件件,都足以讓她将他千刀萬剮!
大殿之内,死寂再次降臨。
晏少卿冷眼旁觀着燕城瞬間崩潰的神情,那雙幽深的眸子裡沒有半分波瀾,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他沒有再多言,隻是側身讓開了一條路,那無聲的姿态,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壓迫感——他不是在阻攔燕城,而是在審判他。
整個紫宸殿,成了一個巨大的、華麗的囚籠。
帝王被釘在恥辱的龍椅上,養女在地上瘋癫哭嚎,昔日的未婚夫則成了企圖謀害她的兇手。
一場盛大的壽宴,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淋漓盡緻的審判,将所有人的僞善與罪惡,都剝得一幹二淨。
華玉安緩緩收回了目光,不再看燕城一眼,仿佛他已是路邊一粒無關緊要的塵埃。
她轉過身,拖着那副早已油盡燈枯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向高台之上,那個因震怒而滿面通紅的太後。
她沒有走向龍椅上的父親,甚至連一個餘光都未曾施舍。
在距離太後三步之遙的地方,她停下腳步,緩緩挺直了那被無數苦難壓彎的脊梁。
然後,在滿朝文武驚愕的注視下,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裙擺,對着太後,行了一個無比标準、無比鄭重的跪拜大禮。
“咚”的一聲,額頭與冰冷的金磚相觸,發出沉悶的聲響。
“孫女華玉安,不孝。”她的聲音,透過金磚的阻隔,帶着一絲空洞的回響,清晰地傳遍大殿,“今日驚擾皇祖母壽宴,罪該萬死。但事關生母清譽,關乎己身公道,不得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