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璃不知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精神勝利法”中，她恰巧一眼看中了溪中沉着一顆圓石，眼疾手快地撿起來，興沖沖地招呼謝如琢前來賞玩。
“謝如琢，你快瞧！”
宋璃掌中是一顆鵝黃的石頭，其中點綴着星星點點濃綠的草花，最底下，則是一片迷濛的墨色。
若是但論色澤，這雨花石并算不得十分通透美麗，若是放諸後世的奇石鑒賞名家看來，此石的質地，意境，不過下乘。
不過，那草花中，最大的一處，細長飄逸，乍一瞧上去，倒仿佛是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身姿俊朗。
宋璃笑得眉眼彎彎：“謝如琢，你看這塊雨花石的圖案，像不像你我初識，你被我抓丁，苦錘墨錠的模樣？”
“這方『尚書錘墨』雨花石，給你做一塊鎮紙，倒是不錯。”
謝如琢眸色一沉。
提起這“初識”二字，他腦中，卻油然而生平江春日，高崗之上的少女，穿着鵝黃與藕粉的衣裙，拉扯一隻雄鷹紙鸢，巧笑倩兮的靈動模樣。
就是那樣明眸善睐的嬌俏小女子，看似乖巧馴良，人畜無害，嘴上功夫卻毫不饒人，三言兩語，便明槍暗棒地将他處處擠兌得啞口無言。
謝如琢不由失笑。
宋珏湊上前來，不以為然地嘟囔道：“我倒覺得這石中人像我呢！若依着我說，叫『公子望月』也不錯呢！”
宋璃笑道：“四哥哥此言差矣，這石中人身形分明便遠比四哥哥你高挑許多嘛！”
兄妹二人在此争辯，一旁的宋瑾卻聽不下去了。
不過一方灰撲撲的頑石罷了，也值得珏弟自降身價，視若珍寶地去争搶？
她清了清嗓子，施施然開口道：“奇石鑒賞，多遵循『瘦、皺、漏、透、醜』，這卵石渾圓，色澤更是淩亂，可謂是全然不占，着實算不得什麼妙物。”
“今日這些瑪瑙，晶瑩通透，實在可愛。還是待我己命人将這些瑪瑙，打磨成珠，親再親手串上一條宮縧，方才與謝大人相配。”
她望向宋璃，話中，洋洋自得之意，油然而生，自認總算是在見識眼界這一層，壓了宋璃一頭。
卻不想，謝如琢輕輕摩挲着那方圓石，淡淡道：“三小姐此言，未免有些狹隘。”
“賞玩奇石，須得于意境、寫意、老拙、空靈等多重層次，細細品味，若隻是拘泥于那幾字，反倒是落了俗套窠臼。”
“璃姑娘所贈這方奇石，謝某定會好生珍視。不過，無功不受祿，多謝三小姐的美意，這瑪瑙宮縧，三小姐還是自行賞玩吧。”
宋瑾萬不曾想到，謝如琢竟再次公然駁斥了她，更是毫不留情面地推據了她的一番好意，一張俏臉登時慘白。
她頓覺難堪，再無心久留，歸心似箭，宋璃也懶得同她多言。
隻有宋珏，望着姐妹二人的背影，心中憂思更重。
若說先前，他還有所疑慮，此刻便是已然分明了。
謝如琢屬意之人，俨然便是五妹妹。
偏生，五妹妹似是也對他有意？
這謝如琢，是父親的同僚，若是細細論下來，也該算他們的長輩。
更何況，阿璃方行過及笄之禮不久，這謝如琢卻已近而立之年，他們二人，如何能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