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第1頁)

錢塘北岸蕭山壩,乃前朝所建,年久失修,難免蕭條破敗。

白知府繼任後,第一件要務,便是傾盡錢塘的人力物力,大修赭山壩。

富戶們得了消息,早早地盡數舉家遷往南岸,如此一來,北岸便更是荒蕪,人迹罕至。

宋璃也是時至今日,方才得知,北岸竟還有無數家境貧寒的窯工,織工落腳。

僅僅不過隻是一江之隔,南岸歌舞升平,舉酒屬客,盡賞錢塘觀潮之樂,北岸卻是民不聊生,水深火熱,宛若人間煉獄一般。

宋璃忍不住低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抵,也不過如此。”

她神情中盡顯悲憫之色,隻顧着極目遠眺前方潮水漫灌的災情,全然不察身後的謝如琢,聽聞她念誦起那兩句詩文時,眸色一沉。

須臾,二人已疾馳至蕭山壩頭。

早有白府管家,率領數名錢塘府衙的差役候在此處,遠遠瞧見謝如琢,開口阻攔道:“謝大人,萬萬不可再向前了!”

宋璃蹙眉看去,隻見潮水湍急,此刻哪裡還有什麼“蕭山壩”?

唯有此消彼長的重重浪湧間,偶爾依稀可見的一點青石壩的斷壁殘垣罷了。

“蕭山壩現下已然被巨潮沖毀,您若是再要執意向前,隻怕是會有性命之憂啊!”

那幾名差役,奉命守在此地,現下,露出苦口婆心之色,看似循循善誘,實則卻是全力以赴,阻止謝如琢與宋璃前進。

宋璃坐在馬背上,視野開闊了許多,一眼便瞧見,不遠處,又有一間草棚,被這鋪天蓋地的潮水吞噬,幾個小小的人影,尚不及全力掙紮,便已然淹沒在決堤的江水中,再沒了半點蹤迹。

她心下大急。

連日來,她與陶樂山商讨秘色瓷的釉料配比時,早已同這些窯工相熟。

窯工們民風淳樸,對她這位“小姐”,言聽計從,極為敬重,又憐愛她還是個年少的姑娘,總是想方設法,尋些稀奇的玩意,哄她展顔一笑。

宋璃想到前日還同自己談笑的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此刻卻要眼睜睜看着他們葬身水底,隻覺心中一陣絞痛。

“謝如琢,多謝你帶我來此,你其實不必以身涉險”

不等宋璃說完,謝如琢已然握緊了缰繩,瞧向那幾個差役,冷冷道:“若是本官硬要闖呢?”

為首的那管家,依舊滿臉賠笑:“謝大人容禀,為保全錢塘南岸百姓的性命,萬不得已,隻能于北岸洩洪。”

“謝大人,咱們兄弟幾個,也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密令,還請大人莫要為難咱們。”

眼見着謝如琢已然招了招手,示意身邊親随,預備強闖,那差役亦沉下面色,皮笑肉不笑地冷硬開口。

“謝大人,這治水之策,乃我錢塘内政,還請大人,莫要再插手了罷?”

宋璃了然——此人必定是得了白知府的授意,暗指謝如琢若是執意要相救北岸窯工,那便是幹涉錢塘治水要事,越俎代庖。

謝如琢反問道:“以北岸貧苦百姓的性命,換取南岸富戶高枕無憂,這便是你家知府的愛民如子之道?”

“若陛下得知,白大人便是這樣治理錢塘的,不知待他入京述職之時,是否還能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