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璃施施然轉身而去,宋瑾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自她承寵以來,陛下豐神俊朗,又待她十分體貼,宋瑾隻覺日日如沐春風。
方才宋璃這一番話,卻俨然在她心頭,敲響了長鳴警鐘。
那些詩文,終究并非她所做。
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命她借景抒情,托物言志,出口成章,她卻再寫不出那般石破天驚的絕句,又該當如何?
宋瑾一時間憂心忡忡,雖身在宋府,一草一木都最是熟悉不過,卻鮮見地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次日晨起,她自是精神不濟,那張芙蓉面,花容憔悴。
天子正欲親自前往瓷窯,一觀那精妙絕倫的“秘色青瓷”入窯燒制的盛況,見她這副模樣,也隻是不鹹不淡地随口過問了兩句,便抛諸腦後。
她貌比花嬌的一個活生生可人兒,在天子眼中,竟還比不得一隻青瓷死物,當真是君心難測。
前幾日的兩情缱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此刻便仿若南柯一夢般。
念及此,宋瑾心下,那萬千情愫落了空,不由得更是失意。
陶樂山率領衆窯工,已然将萬事預備停當,恭迎聖駕。
天子知這些窯工,多為錢塘潮災中,獲救的災民,九死一生,為安民心,親臨慰問。
窯工們頓時感激涕零,山呼萬歲。
“吉時已到,請陛下下旨開窯!”
天子擺一擺手,陶樂山會意,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凜然站于窯前。
青瓷入窯前,須得沐浴潔淨後,方可焚香,衆窯工不敢馬虎,個個神情虔誠,列隊而前,一一取山泉淨手。
陶樂山朗聲道:“一拜謝神恩,謝窯神護火興旺青瓷名揚!”
衆窯工雙手持香,躬身拜下。
“二拜求吉言,願上天做好事,下界賜吉祥!”
窯工們神情中不敢有絲毫怠慢,個個誠摯,唯恐有半分不敬之意。
“三拜齊鴻運,賀聚财聚人氣,業順家順萬事順!”
陶樂山領頭,上香拜窯神後,衆窯工滿飲一盞清酒,以酒敬神,随即,陶樂山高聲叫道:“吉時已到,入窯!”
窯工們魚貫,将裝有秘色瓷的匣缽一一整齊安置于瓷窯中,又以紅磚,修砌窯口。
“陛下,請以黃泥,封窯門。”
天子自陶樂山手上的陶盆中,掬起一捧黃泥,塗抹于紅磚之外,随即,衆窯工七手八腳,動作利落地将窯門徹底糊泥封鎖。
“萬福齊至,吉時入窯,敬告窯神,火神在上,祈願柴燒吉祥,薪火升騰,開窯天工,歲歲納福!”
“點火!”
陶樂山一聲令下,窯中柴火熊熊燃燒,升騰不滅。
“啟禀陛下,點火後,還需曆時三天三夜,再經十二個時辰的冷卻,秘色瓷方可燒制而成。還請陛下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