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宋璃之言,宋老太公拍案怒道:“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兒家,如今倒是指點起祖父的不是來,宋璃,你要反了天不成!”
宋老太公素日和藹,眼見他此刻雷霆震怒,孟氏心下一驚,立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拉了拉宋璃的袖子,便要上前求情。
宋璃卻不見半分退讓,反将孟氏虛虛地攔了一攔,那雙燦若星子的眼睛,澄澈如水,率直地定定看向宋父。
“此前祖父掌家之時,便險些為了庇護三姐姐竊詩一事,連累謝大人,釀成大錯。”
“後宅本該由主母管事,祖父插手,本已不妥,現下,又因着攀附那驕縱的秦二小姐,連累府中上下,皆要背上一個盜竊罵名,倘若那秦二小姐一口咬定,宋氏清譽盡毀,又該如何是好?”
“凡父母之愛子女,皆為子女記深遠,璃兒明白祖父用心良苦,也是想為父親,為兄長們,謀一條好出路,但眼下形勢已然迫在眉睫,容不得咱們再優柔寡斷,還請父親出面,主持大局,力挽狂瀾!”
“若是拖得夜長夢多,最終緻使聖上生出了猜忌之心,那才是真真弄巧成拙!”
這一席話,說得铿锵有力,字字在理。
宋老太公自是不甘被她這一個小輩指點的,立時要取家法,替宋父好生懲治宋璃這沒大沒小,忤逆尊長的逆女。
卻隻見宋父面有難色,雙唇張了又張,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低聲道:“父親璃兒所言不錯兒懇請父親,往後安心頤養天年,享享清福便罷了。府中大小瑣事,還是交給主母打理罷!”
他自幼學的,都是一言一行,皆需謹遵孝道,不得有違父母之命,是以,這一席話,初開口時,說得不免吞吞吐吐,實難啟齒。
但想起先前,他本無意再同錢塘白氏深交,宋老太公卻還有意為他娶白氏女為平妻,乃至送宋瑾入宮,再念及眼下,這秦二小姐搬入宋府方不過兩日,便鬧得上下雞犬不甯,後患無窮。
宋父這才下定了決心——他現下能得聖上垂青,其中有大半的功勞,都是自家那冰雪聰明的麼女,出謀劃策,已然是十分慚愧。
他這個做父親的,豈有縮頭烏龜一般,隻知窩囊地躲在女兒身後,任由女兒上前去披荊斬棘的道理?
宋父誠懇道:“兒子不孝,父親年事已高,往後這府中的大事小情,便不勞父親費心了,請父親隻管安心将養着罷!”
他想得透徹,語氣中便已然也帶上了幾分笃定。
宋老太公卻是萬萬不曾想到,一手養大的兒子,如今竟也同宋璃那個不肖孫女一般,開口要奪自己主事之權。
宋父有官身,孟氏商女出身,有家财田産傍身,幾個孫輩中,宋珩考取了功名,便也可入朝為官,宋琅嫁入了國公府,未來便是風光氣派的國公夫人,宋瑾乃天子妃嫔,身份貴重,宋珏與宋璃又在這平江城中,置辦下了許多産業
如此算來,放眼整個宋府,豈不是他這個德高望重的老太公,才是最無用,最無倚仗之人?
宋老太公眼神中,隐秘地掠過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之意,卻依舊不死心道:“那秦二小姐眼見着不是好相與的,現下鬧出這樣大的事端,她若是不肯高擡貴手,又該當如何?”
“還不是我,要頂着這把老骨頭,倚老賣老,腆着臉前去求人家,放咱們宋府一馬?”
宋璃明白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