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璃方出了國公府,青蘿眼尖,一眼便瞧見國公府那朱漆大門外,站着道人影。
“小姐,你快看,那是不是謝大人?”
宋璃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竟果真見到謝如琢,穿着一襲玄色長衫,牽着那匹黃骠馬,風塵仆仆。
她心念一動,定了定神,帶着青蘿上前,對他福了福身。
“謝大人,您是幾時回來的?”
她這幾日在國公府,事事小心,唯恐一個不慎,禮數不周,惹得文瑤郡主不快。
這副循規蹈矩的模樣,瞧得謝如琢微微一怔。
月餘不見,宋璃竟待他生份疏離至此。
他心中有一絲隐隐的怅然若失,卻依舊神色如常,柔聲道:“說來不怕璃姑娘嗤笑,謝某此番回平江,确是有事相求。”
“如琢奉命,修繕海塘,以應對錢塘潮災,然途中多有舉棋不定之處,一時之間難以定奪,思前想後,隻怕還要璃姑娘指點一二。”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對上宋璃那雙晶亮的眸子時,卻依舊不免生出了幾分心虛。
在錢塘修繕海塘之事,進展的确算不得十分順暢。
但他謝如琢,到底是連中三元,才高八鬥的狀元郎,又執掌工部數年,一應公務,皆處理得井井有條。
加之還有公輸婉兒這精通五行八卦的行家參謀,因地制宜,應對這修繕海塘之中的種種疑難,自是遊刃有餘。
他初到錢塘之時,便頗有幾分心神不甯。
後來到得那赭山壩上,想起水患決堤之時,宋璃衣不解帶,守在他身側,日夜照料的模樣,更是愈發覺得,那一顆素來波瀾不驚的心,仿若被人投了顆石子,霎時激起千層浪。
他本欲放下雜念,潛心修繕海塘為先。
可那顆草長莺飛的心,卻仿佛是蟄伏在不見天日的深深地底一十七年的鳴蟬,驟然感知到了夏日驕陽的召喚一般,再也不肯寂寂無名地銷聲匿迹。
縱使謝如琢此前從不解風情,此刻,卻也再無法遮掩自己的真心。
不過月餘未見,他看那錢塘赭山,是宋璃秀眉微蹙的遠山黛,看那錢塘江水,是宋璃脈脈含情的眼波橫,風馬燕雀,草木魚蟲,無不令他思念那靈動少女的一颦一笑。
他借着要同宋璃商讨海塘修繕細節的由頭,披星戴月地匆匆趕回來,總算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夢中人。
她那一聲客氣而疏離的“謝大人”,卻頃刻間澆滅了他心中所有隐秘的火星。
謝如琢勉力叫自己切莫露出什麼不該有的情緒來,宋璃卻不知,他竟有這樣多百轉千回,無法言明的心思。
她隻覺他更瘦了些,曬得黑了些,看着眉宇間那一抹淡淡的疲憊,隐隐有些心疼。
可看着他風塵仆仆地站在自己面前,遍身塵煙,卻依舊溫聲軟語地同自己說着話,又有些不易察覺的,莫名的歡喜。
“謝如琢,好久不見。”
她展顔一笑,燦若春花。
見她恢複了從前的輕松随意,謝如琢亦是暗暗一喜,方才慢條斯理地同她說起。
他方一回平江,便先行去往宋府,拜見了宋父與孟氏,卻遲遲不見宋璃,方才得知,她來了國公府暫住。
“适才本想命人通報,卻見國公府朱門緊閉,出府的下人神情凝重,想來是出了什麼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