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她久病未愈,神智不清,情緒不穩定。我不是交代過,讓你盡量不要去打擾她,免得刺激到她嗎?”
曲穎沒想到沉父會先責備自己,心中不甘更甚,但她不敢表現出來,隻能低下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好的,爸爸,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隻是隻是從小就沒有感受過媽媽的疼愛,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我真的很想讓媽媽喜歡我,能和她多說說話是我錯了,我不該打擾媽媽休息的”
沉父看着她哭泣的樣子,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
他放緩了語氣:“行了,别哭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治病需要時間,以後再說吧。别再刺激她了。你先回房去,讓傭人拿點冰給你敷一下臉。”
曲穎知道今天隻能到此為止了,再糾纏下去隻會惹沉父厭煩。
她隻好悻悻地止住哭聲,乖巧地應了一聲:“是,爸爸,我知道了。”
她低着頭,快步離開了花園陽台。
沉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廊後,這才邁步走到躺椅旁邊。
一直候在不遠處的傭人很有眼色地搬來一張藤編椅子。
沉父坐下,目光複雜地落在妻子的臉上。
沉母在沉父靠近的瞬間,那空洞的目光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短暫地落在了旁邊這個讓她愛恨交織的男人臉上,随即又飛快地移開,恢複了之前的茫然。
沉父伸出手,輕輕拉過妻子放在身側的手。
沉母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掙脫,但沉父握得很緊。
她掙紮了一下,發現無法掙脫,便放棄了,任由他握着,但依舊偏着頭,不肯看他,用沉默表達着她的抗拒,如同過去很多年裡一樣。
沉父握着妻子冰涼的手,感受着她手背上清晰的骨感,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和鋪天蓋地的愧疚。
他将她的手貼在自己溫熱的臉頰上,似乎是想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她。
他低下頭,靠近她,喃喃低語,那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對不起阿年。”
二十年前,如果不是他年輕氣盛,在商場上手段過于淩厲,樹敵太多,得罪了那些亡命之徒
他們視若珍寶的女兒西西,又怎麼會在那樣小的年紀,就在一次外出時被仇家設計拐帶走,從此杳無音信?
而他那曾經溫婉明媚、才華橫溢的妻子,又怎麼會因為承受不住失去愛女的巨大打擊,一夜之間精神崩潰,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最終變成了如今這副活在自己封閉世界裡的模樣?
這二十年,他動用了一切力量尋找女兒,卻一次次失望而歸。
他傾盡所有名醫為妻子治療,卻收效甚微。
他永遠愧對自己的妻子,永遠愧對那個可能早已不在人世的女兒。
這份沉重的愧疚,如同一個無形的枷鎖,将他牢牢困在了過去的陰影裡,不得解脫。
躺椅上,沉母的目光依舊渙散地望向遠方,眼神空茫,仿佛根本沒有聽到身邊男人的忏悔。
然而,一顆晶瑩的淚珠,卻毫無預兆地,從她幹澀的眼角悄然滑落,無聲地沒入她鬓邊的發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