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是她苦難的見證者,也是時時刻刻提醒她,那段令人絕望的日子,曾經真實存在。
她不能接受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華被困在豬圈裡,不能接受自己生下了惡魔的孩子,不能接受自己将在這裡度過一生。
她跑過無數次,也被打過無數次,什麼辦法都用盡了,可她逃不出去……
無數次她都想放棄了,可她不能,她堅信她爸媽還在找她,她堅信她沒有被抛棄,于是在漫長的等待中,媽媽開始麻痹自己。
她幻想自己是灰姑娘,會有仙女教母實現她的願望,帶她走出痛苦和困境,她幻想自己或許是在有真實感觸的遊戲裡,隻要熬到通關就可以出去……
就是這些虛無的幻想還有要殺死我們的決心,讓她熬了一年又一年……
就算被就出去了,她依然猶如驚弓之鳥般,厭惡一切,哪怕爸爸和奶奶被判了死刑,她依舊恐懼。
她不敢出門,不敢照鏡子,一吃飯都會想起曾經被按着頭吃豬食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要瘋了,過去的經曆一直不斷的拉扯着她。
她無法宣洩自己的痛苦,隻能依靠發瘋,大吵大叫還有傷害自己來發洩痛苦。
在她真在為又一次趕走外公外婆而感到痛苦與愧疚時,忽然有一個叫仙女教母的人和她打招呼。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了這麼個人,但她笃定是騙子,但後來她發現,這個仙女教母帶着近乎澄澈的心意,接受她所有的謾罵和無理,隻為讓她好好生活。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是上天聽見了她的禱告……
下一秒,一張十元的紙币從信封中落了下來,我愣了一下,我付給寫字先生的錢,剛好十元。
媽媽也從痛苦的回憶中回過神,眼中帶淚的笑了一聲,沒想到最後幫她走出痛苦的,是她無比痛恨的女兒……
她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氣,将信收好放在包裡,随後打了通電話,請人把我送到火葬場。
媽媽表情淡漠,但不知為何,媽媽沒有去火葬場,而是來到了垃圾場。
而我也沒有跟着屍體走,而是媽媽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媽媽到時,何姨看着手裡的信眼眶通紅,桌子旁還放着整潔的二百三十六塊錢。
媽媽走到何姨面前,何姨有些尴尬的收好信,站起身把唯一的位置讓給媽媽坐,媽媽沒有坐下,而是從包裡拿出一萬遞給何姨。
媽媽語氣生硬:“小……她不懂事,勞煩你照顧了,而且她撿的垃圾也不值這麼多錢……”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媽媽是在幫我報答何姨嗎?
何姨搖搖頭,把錢放在媽媽手上,用同樣憐愛的眼神看着媽媽:“我常常聽小花提起你,你果然和她說的一樣美麗……”
她拍了拍媽媽的手,眼中含淚道:“孩子,這錢你留着用,這事怪不得誰,都怪老天不長眼,怪那些狗日的!你以後好好過日子……也怪我沒能力,要是我有錢,那小花就不用遭罪了……”
6
聞言,我鼻子一酸。
何姨是個極善良的人,可是好人沒好報。
何姨年輕時有兩個孩子,和丈夫恩愛有加,是鎮上有名的模範夫妻。
但好景不長,何姨的丈夫做工時摔死了。
雖然工地賠了一大筆錢,但還不等她們一家三口從喪夫喪父的陰霾中走出來,她的小兒子得了敗血症,工地賠的錢都砸了進去,隻可惜,最後人也沒留住。
于是隻剩下她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她大兒子心疼何姨不易,所以拼命讀書好不容易考上了好大學,卻在上大學後意外死亡,得知消息的何姨直接哭暈過去。
明明在開學前,她大兒子還活蹦亂跳的在她眼前信誓旦旦的發誓:“媽!你辛苦了,你等我畢業,我一定讓你過好日子!媽!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