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從在詩會上他提起那樁貪墨案之後,她便猜到了他接近她的意圖。
對此,她并不惱。
查案有查案的方法,沈霁舟要暗查許府,必定得找到個借口,這也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此時他如此光明磊落地回答她的問題,倒也是君子所為。
“你可知這書上的黴味要如何才能祛得徹底?”
二人靜立了會兒,沈霁舟忽然指了指她懷裡的書問道。
許煙薇搖搖頭,沈霁舟道:“要在曝曬後夾上幾片白芷葉。”
他說着,修長的手指從袖中取出個素紗香囊。
曬幹的藥草簌簌落在書頁間,恰巧拼成個殘缺的宮商符号。
“先生連曬書都要暗藏樂理。”許煙薇笑着打趣兒,擡手去拾那片卡在《樂府輯錄》中的白芷,指尖卻與他的相觸。
沈霁舟腕間銀鍊輕響,串着的五枚精緻小巧的玉磬在光下折射出虹彩。
“别動。”他忽然握住她手腕,玉磬貼着她脈搏輕震。“你聽。”
梁間新燕啁啾應和着玉磬餘韻,許煙薇這才驚覺兩人的心跳竟與磬聲同頻。
沈霁舟垂眸望着她發間将墜未墜的步搖,不知怎麼,心神就微微蕩開了。
他輕笑:“這磬本該贈予通曉音律之人”
“長姐!”許清瑤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二人應聲看去,就見她站在博古架後頭,小臉兒略有些青白。
沈霁舟從容退開半步,許煙薇亦神色自如,問道:“怎麼了嗎?”
許清瑤小聲道:“府裡來人請了,說是玉容表姐已經到了,讓我們幾個今日先告假回府。”
她說着,看着眼前如同一雙璧人的他們忽覺喉頭發緊,低頭說了句“我去外邊等大姐姐”便匆匆退了出去。
許煙薇望着她踉跄的背影若有所思,怔了片刻才看向沈霁舟,又将自己懷裡的書卷一股腦兒地倒給了他。
“這些書要麻煩先生拿去院中暴曬了,學生今日家中有事,學生告退。”
許府正廳的湘妃竹簾卷起半邊,暮春的風裹着藥香漫進來。
蘇玉容端坐在黃花梨圈椅上,藕荷色襦裙的袖口綴着洗得發白的纏枝紋,發間那支累絲金鳳簪還是三年前宋氏所贈的及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