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煙薇擡眼看去,隻見在昨日光滑如玉的琴身上,赫然出現了一道裂痕。那道裂痕約三寸長,從琴肩斜向延伸,看着十分像是外力所緻。
許雲階也瞧見了,他愣了愣,頓時略帶疑問地看向了許煙薇——倒不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懷疑女兒,但許煙薇是昨日最後一個接觸此把古琴之人。
“這琴這琴怎麼裂了?”許令纭也吓了一跳,小聲地嘀咕道。
許雲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頓時有些難看。
這把琴本是他的心愛之物,可如今有了裂痕,難保國公夫人不會以為是他故意将損壞了的琴贈予她。
“這這琴”許雲階開口,喉結滾動,卻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這不是損壞,這是『斷紋』。”許煙薇卻忽然平靜地開口。
“什麼?”在場衆人俱是一愣。
“古琴年代久遠,漆面自然形成的裂紋稱為『斷紋』。”許煙薇的聲音異常的堅定,“這張琴上的裂紋紋路自然,邊緣圓潤,且散發出淡淡的松香,正是年代久遠的證明。”
她說着上前一步,行禮道:“夫人明鑒,這是『梅花斷』,足以證明此琴至少已有了三百餘年的曆史。”
國公夫人臉上又露出喜色:“當真?這把琴竟已有了斷紋。”
“自然是真的。”許煙薇笑道,“今日我看沈世子也在,世子最擅音律,夫人可以讓世子也來瞧一瞧真僞。”
此番動靜不小,沈霁舟早已到了近旁,此時聽她這麼說着,便主動走上前去,道:“若有斷紋可觀,我倒是真想瞧一瞧。”
國公夫人笑道:“世子願意效勞,我敬謝不敏。”
沈霁舟作了揖,走來仔細看了看琴面,又細細嗅了嗅裂痕處。
他不動聲色地深看了許煙薇一眼,方朗聲道:“恭喜國公夫人!這『梅花斷』恐怕至少已有了兩百年的曆史,是真正的遺珍。”
“當真?好,好!”國公夫人大喜過望,忍不住拊掌道:“如此古琴許大人也肯割愛,你放心,我定會好好珍藏,絕不讓名琴蒙塵。”
她說着,又看向許煙薇:“我聽聞許大姑娘也擅古琴,要不然今日便趁着性子為我撫琴一首,可好?我倒想聽一聽『梅花斷』的音韻。”
許煙薇看了父親一眼,得到首肯後,忙應了下來,端坐琴前。
她輕撫琴弦,一曲《流水》從指尖流淌而出。
琴音清越,如山澗溪流,時而湍急,時而舒緩,斷紋處的共鳴更是增添了幾分古樸的韻味。
曲終,國公夫人贊道:“好一曲《流水》,倒讓我想起了年少學琴的光景。許大人,你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
許雲階連連稱是,隻覺得今日送禮一事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宋氏站在一旁,強顔歡笑,指甲卻深深掐進了掌心。
這把琴一直都在許府,因許雲階喜愛,她向來吩咐下人仔細養護。是以,琴身上是否有所謂的“梅花斷”,她怎麼可能不知?
方才琴身驚現裂紋,許煙薇雖應付自如,看似是解了眼前的困境,可實際上卻是謊話連篇!甚至連沈霁舟都肯幫着她圓謊。
小小年紀,她就已經如此膽大妄為,将來隻怕比她那個娘,更紅顔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