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土屋的門窗敞開着,一股濃烈刺鼻的藥草苦澀味兒混着鐵鏽般的血腥氣,直往人鼻腔裡鑽,熏得人腦仁疼。
屋裡擠着好幾個愁容滿面的村民,眼神兒像被黏住了似的,死死盯着土炕上那個奄奄一息的身影。
窗戶透進的光線,正好落在炕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慘白得吓人,胸口胡亂裹纏的粗麻布,早被暗紅發黑的血浸透了厚厚一層,硬邦邦地箍在身上。
那呼吸微弱的,比風裡的殘燭還飄忽,好像下一口氣就接不上了。
不過身上穿的針腳細密的綢緞,繡的花樣也精巧,跟這窮得叮當響、屋頂漏風的破屋子一比,簡直格格不入!
那張臉也是十分俊俏,雖然面色煞白,可那底子,邪氣裡透着股子俊俏勁兒。
難怪床邊守着的那獵戶家閨女小花,眼睛都看直了,那眼神兒,又心疼又迷戀,都快拉出絲來了。
修行界裡頭,臉皮子确實不算啥,易容換形的法門多如牛毛。
可這張臉,林驚羽化成灰都認得!
族裡的資源管事林驚邪,仗着自己是三長老的親孫子,眼睛長在頭頂上,沒少在他們這些底層子弟面前耍威風、克扣東西。
石老三搓着他那雙布滿老繭、比樹皮還糙的大手,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聲音沉得像壓了塊石頭:
“骨頭斷了七八根,裡頭髒腑怕是也傷得不輕,硬灌了幾碗老參湯才勉強吊住了這口氣唉,看這光景,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他重重歎了口氣,透着山民面對生死時那種深深的無力,又對着林驚羽,把腰彎得幾乎貼到膝蓋,“神醫,求求您了,發發慈悲,救救他吧!全指望您了!”
說完,他那雙滿是憂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瞟向自家閨女小花,心裡頭翻江倒海,滋味複雜得很。
這撿來的少爺,明顯不是普通人家,到底是福還是禍?
小花這傻丫頭,看那樣子,一顆心怕是全撲在人家身上了。可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金鳳凰,是他們這種山溝溝裡刨食的窮獵戶能攀上的嗎?
可瞅着閨女那副魂兒都被勾走的樣子,石老三心裡又軟又痛。
罷了罷了,為了閨女眼裡的那點亮光,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這當爹的,也得咬着牙趟過去!
林驚羽趕緊擺手,強壓下心口那股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掐死林驚邪的暴戾殺意,臉上也擠出“醫者仁心”的凝重,重重歎了口氣:“唉,這傷,兇險得很。俺俺盡力,一定盡力而為。”
他心裡頭跟明鏡似的,林驚邪這要命的傷,根子壓根不在那幾根斷骨頭上!是被練氣後期那種大妖打架的餘波給掃了!
暴虐兇殘的妖獸妖力,像跗骨之蛆,不斷地蠶食他的靈力,侵入他的經脈。
就憑他那練氣四層的修為,想把這股子妖力磨幹淨?沒個一年半載的苦功想都别想!
至于那老參湯?凡夫俗子眼裡的寶貝,對修士這種内傷,一點效果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