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夜,來得格外早,也格外漫長。
姜明華蜷縮在散發着黴味的床榻上,雙目空洞地望着結滿蛛網的房梁。
自那日吐血昏迷後,再醒來,她便在這兒了。
從母儀天下的鳳儀宮主位,到這比奴婢居所還不如的冷宮,不過一夕之間。
初始,心中還能有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可恨意燃燒殆盡,剩下的,便隻有徹骨的寒冷和絕望。
家族傾覆,父兄問斬,女眷為奴,她在這世上已無任何倚仗。
那些昔日匍匐在她腳下的宮人,如今看她的眼神隻剩下鄙夷,暗中克扣本就少得可憐的馊飯冷水。
精神上的摧殘更甚。
不知從何時起,她總會出現神思恍惚的時候。
那個看守嬷嬷,便會湊到她耳邊,反複念叨:
“真是報應啊娘娘您忘了宜貴人那個沒福氣的孩子了嗎?”
“聽說當時才成形沒多久,是個成了形的男胎呢”
“就因為您怕她搶了先,硬是逼着她用那孩子去陷害婉充容,結果孩子沒了,人也瘋了”
“唉可憐呐那孩子若是生下來,如今也該會跑會跳了吧”
“也不知道在地下有沒有人欺負,孤零零的”
“一報還一報,娘娘您如今沒了指望,說不定就是那孩子的怨氣找來了呢”
起初,姜明華還會厲聲呵斥,掙紮着想要撲過去,撕爛那老虔婆的嘴。
可到後來,她逐漸虛弱,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了。
每一次反抗,換來的隻是更為粗暴的推搡和餓肚子。
漸漸地,那些話語便如跗骨之蛆,無孔不入地鑽進她本就混亂的腦海。
恍惚間,眼前時而閃過,當年宜貴人跪在她腳下,哭着求她放過孩子的畫面。
時而,又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發出嬰孩凄厲的啼哭。
“不不是本宮是她自己沒保住孩子”
“是她蠢!本宮都替她想好了法子是她陽奉陰違在先這才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抱着頭喃喃自語,臉頰深深凹陷,眼窩烏青,哪裡還有本分昔日皇後的風采。
另一邊的宜貴人,隻比她更糟。
自從打入冷宮,她本就瘋癫的甚至時好時壞。
近來,她清醒的時間愈發少了,整天蜷在角落,又哭又笑。
“孩子我的孩子皇兒是娘親對不起你”
枯瘦的手指緊緊攥着一根磨尖了的舊木簪,她喃喃自語: